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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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第1页)

往城东去,走过回雁坊,快到山月寺时,便是沁园了,入夜后,人声静了,沁园里若无伎子弹唱,还可隐隐听见寺里僧人的诵经声,居于此地的人已习惯了,倒是偶来的外客,在喧哗城中,听得吟唱诵经声,有些动心。一日夜里,与过往一样,沁园里又起了歌声,园外巷子里乘凉的一位屠夫与一位成衣人,听得歌声,那屠夫笑道:今日这园子里好像请的又是月萤姑娘。成衣人抬起头,听了片刻,眯着眼道:这琴声不像是月萤姑娘的,倒是玉霜姑娘的。屠夫笑道:你那耳朵也听得出是谁的,你连你婆娘的想十郎都听不清,还听得出这园里的曲子。成衣人捶了屠夫一下,笑骂道:我婆娘不会唱想十郎,你家婆娘才会唱这野曲,好勾引野汉子。屠夫也是一笑:我家那姑奶奶,有哪个汉子看得上她,我也认了。成衣人也笑了起来,言道:咱们这些人也别说什么月萤玉霜了,那些姑娘都是那府里的公子少爷才玩得起的,咱们也就能在墙外,过过干瘾。屠夫笑道:这风水轮流转,保不齐哪天,老子发达了,也买个院子,请满城的伎子唱给老子一个人听。成衣人笑道:作你娘的梦去吧,还买院子、请伎子,除非你杀猪杀出龙卵蛋。屠夫见时候也不早了,便起身笑道:刘玄德卖草鞋,张翼德杀猪,都不是苦哈哈出身的,怎么老子就不行了。说着,一面笑着唱起了霸王别姬,一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屠夫走后,成衣人独自听着园里的歌声,巷子远处还飘来屠夫的喊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一曲又终了,那成衣人也走了,园子里的人却还没歇,一男子对伎子笑道:累了吧,也来歇歇。伎子坐在琴前,悦声笑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做本行的事,怎能说累呢?男子笑道:照你这么说,那农夫耕田,士子读书,都是不会累的。伎子道:那是自然的,若做本行的功夫也嫌累,那便是心不诚了。男子笑道:耕田我不知道,只是这读书,我读久了怎也会觉得累呢?伎子笑道:所以说你不是读书人,考不起状元的。男子听了,一笑道:倒也是这个理。伎子笑道:本来就是这个理。男子又道:那叫你对着一根木头,弹上一日,也不会累么?伎子笑道:木头算什么,就算对天下最粗鄙的人弹上一日,也不会累的,当然厌恶是厌恶,然那萧索的心境入了琴里,又是别的天地了。男子笑道:这倒是有教无类了。伎子笑道:阿弥陀佛,可别拿我们污了圣人的。男子道:这怎么算污浊他了,孔夫子也是好乐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不就是夫子说的么。伎子笑道:人家圣人说的是雅乐,岂是我们这等伎俩。男子笑道:雅倒未必,夫子讲的是以声乐教化众人,让人在声乐里生敬畏端庄之心,咱们以乐怡情,求的是心若风中絮,不系舟,未必就不是雅的。伎子听了,忙笑道:听你这胡说八道,我都觉得惭愧,你也不羞,亏你还是读书人。男子也是一笑,正欲说何时,却见伎子又拨动了弦索,接着唱了起来,男子便也不做声了。一曲后,男子见时候已晚,伎子已弹唱了十三回,担心伎子累着了,便笑道: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回家还有些事情。伎子笑道:你每回请我们到这园子来,给坊里都是一夜时辰的银子,可回回上半夜就让我们回去了,这些日子算下来,我们欠你那么多银子,我可还不起的。男子笑道:改日我没钱了,你再给我弹上一曲,不就还清了。伎子笑道:你若没钱了,我可是不弹的。又言笑了一番,男子送伎子出了园子,见伎子与阿嬷提着灯笼走远了,自己欲回家时,忽想起今日是妻子的二八寿辰,可夜已深了,也来不及备礼物,正有些心闷时,景然见那园里的一株紫薇花开得正丽,便折了一枝紫薇花,带回家中去了。

到了家中,妻如往常一般,一面做着刺绣,一面等着男子,男子见妻独坐灯下,脸也黄黄瘦瘦的,心里忽有些惭愧,便笑道:这么晚了,你也不早睡。妻起身,言道:每日不都是过了亥时中才睡,这不还早么。说着,便给男子煮茶去了。男子坐在灯下,一卷心经放在案上,又见妻放下的刺绣,是在绣那卷心经,只见绢子上字迹秀丽,又知妻不认得字,心里不知怎的倒有些可怜妻子了。妻煮好茶水后,端了过来,男子放下那绷子,将案上的紫薇花拿了起来,对妻笑道:今日是你寿辰,夜里也没什么东西买,就折了这花,给你作寿礼吧。妻放下茶碗,接过花枝,笑道:我们年纪轻轻的,过什么寿辰。便拿着那花,插进了花瓶里,又给花瓶里注了水,看了一番那紫薇花,才坐了过来。男子喝着茶水道:你不识字,绣那佛经作何,那好几百字,岂不绣得劳神累心了。妻拿起那刺绣的绷子,放到一边,低头道:阿娘信佛,我虽识不得字,就照着那经书上的墨迹绣,送给阿娘,也是我的孝心了。男子道:有孝心在心里便是,何必这般麻烦。妻道:不麻烦,怎见得孝心。男子笑道:罢了,你们的孝心你们去行,我是怕那些麻烦的。妻也没说什么,又拿起那针线,绣了起来,男子见昨夜读的南华经放在案上,便拿起翻开来,信手读了几段,过了一阵,听见府里有了一声鸡鸣,男子唤妻看看水漏,妻起身看了看,言道:亥时都过了,休寝了吧。男子便放下经书,与妻一道洗漱后,入睡去了。

次日,妻起了一阵,男子方才起来,简单洗漱后,妻带着男子一道去母亲院里晨省,到了母亲房里,哥哥与嫂子已早到了,行礼问安后,一家人吃早饭,哥哥给母亲夹了一块点心,笑道:娘,你尝尝这麻油酥,是昨日我从月安寺买来的,那糕点倒也罢了,只是这菩萨身边的东西,咱娘吃了,也定得菩萨的呵护。阿母笑道:你有这孝心,娘就满意了,这月安寺那般远,来回一趟,倒是麻烦。哥哥还未说何,嫂子便笑道:给娘买东西,再远也是值得的。阿母听了,也是一笑,夹起那点心,看了看,笑道:这油炸的东西,我吃了倒不消食。便将那点心,夹到了男子碗里,笑道:老二,你替我吃了吧。男子也无多语,吃了那点心,对母亲道:是怪油的,这油炸的东西,需是趁热吃才好。阿母笑道:油了,那就少吃些。哥哥嫂子见此,脸上一阵青白变幻,也没多言语了。阿母对男子道:老二,你喜欢看书,明年也再去科场试试,咱们家虽不需那几两当官的俸禄,只是你爹在世时,是一心想咱们家出个读书人的,你哥哥性子笨些,可就靠你了。男子道:娘,读书人是读书人,当官的是当官的,怎混着说了。阿母笑道:这读书人不就是做官的么。男子笑道:真有高才的人,才不屑做官呢。阿母笑道:管他那么多,你且去试试,考得上也好,考不上也罢,也遂了你爹的一个心愿。男子也点了点头,哥哥便道:老二,你既要读书上进,可别嫌哥哥话多,那听曲玩乐的事,也得收收心了。男子道:听曲是听曲,读书是读书,不相妨碍的。哥哥道:人家金榜题名的,哪个不是寒窗苦读,怎还有闲心去听曲呢。男子道:哥哥想必是寒窗苦读过的。哥哥听了,脸色一变,沉着两眼,没再言语了。过了一阵,几人见阿母吃完了,便也放了碗筷,待丫鬟接走阿母后,几人便也散了,哥哥去了街上的铺子里做事,男子也回到自己院里,看起书来,看得却是昨夜的南华经。妻给男子添茶时,言道:你也顺顺阿母的心,看看做官的书吧。男子看着妻,笑道:你又不认得字,怎知我看得不是科场的书。妻道:你看书时,眉头也没皱,脸也不苦,倒似在赏花看风景一般,怎看的是做官的书?男子听了,也是一笑,摇了摇头,又看自己的书去了。

时日过了一段,男子也如过往,随着性子,在自家别院沁园里听听了几场乐,没事时便看了些诗文与庄子之类,日子倒也无什么变化,倒是妻将那卷心经绣好了,拿来让男子看看,有什么错误否。男子接过心经,看了一阵,只见那绣纹,若写上去的一般,字字秀丽,整篇纹迹,颇有灵气,心里也是一动。妻见男子半晌无语,有些担忧的道:可有哪处错了。男子笑道:亏你怎么绣出来的,人家拿笔写也未必写得如此有灵气。妻笑道:我不识字,只是按笨功夫做来便是。男子笑道:心诚则灵,那是你心无杂念,这便也是道行了。妻道:什么道行了,若是没错,我明日给阿娘送去便是。男子笑道:娘见了,必是欢喜的。妻便收了那绢子,男子见家中无事,想起今日一友人,得了一副薛涛的手迹,约在沁园,一道鉴赏,便告了妻子一声,自己去那沁园了。妻见男子又去沁园,也知男子喜好风雅之事,便也没多相问,只是在家做些家务,等着男子回来,吃夜饭时,今日阿母身子有些微恙,妻也不喜欢哥哥嫂嫂的重利庸俗,便一人在院子随便吃了些,只是一人吃饭时,想起男子来,有些惭愧自己不识得诗书,不好与男子一道去那沁园。男子在沁园,与诸友看了一番薛涛的手迹,见纸上写得: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男子忽想起妻子,妻进门十年来,性子温婉柔和,彼此相处,绝少龃龉,虽说妻不识得字,不懂诗文,然与妻也绝无二心之念,只是说到同心,不免遗憾妻非能吟咏,彼此之间,到底是难如胶漆相融,温然一体。男子思此,念起鱼熊之辩,不禁一阵叹息。

不觉已是到了秋日,沁园的草木也凋了,男子与妻也未有他事,只是中秋赏月后,阿母旧疾犯了,请大夫问诊了几回,开了几回药方,阿母的病情也未见好转,男子也不免有些心忧,也没去沁园玩乐了。一日深夜,丫鬟来院子,告之阿母病重,男子与妻赶忙去阿母房中,见阿母躺在床上,哥哥嫂嫂立在一旁,嫂嫂已是哭红了两眼,男子赶忙走上前去,握住阿母的手,只见阿母手里握着妻绣的那卷心经,已是心神涣散了,任男子哭喊了一阵,才多少回过神来,认出了男子,阿母握住了男子的手,朝男子笑了笑。夜里,阿母死去后,哥哥安排家仆准备后事,嫂子哭累了,便坐在一旁,妻见男子痴痴的站在阿母身边,便立在男子身后,心里也是悲哀至深。家里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仆,要将阿母抱走时,男子忽大喊一声:娘。身子一晃,险些晕倒,妻忙上前扶着男子,却见男子嘴角已溢出一道鲜血,妻也是一急,唤人将男子送回院子去。夜里,妻坐在男子身边,守了男子一夜,见男子悲痛已极,又未睡着,心里也是一苦。次日,妻见男子虚弱,便让男子躺在床上,男子挣挫了一番,到底没爬起来,便躺在床上,流下泪来,妻又守了会儿,见男子无大碍,便让丫鬟守着男子,自己去府里,与哥哥嫂嫂一道行丧礼,哥哥见男子没来,便作色问到,男子为何没来?妻言到,男子病了,昨夜一宿没睡,如今难以下床。哥哥听了,一脸的怀疑不悦,却也没说什么。过了七日,阿母要下葬那日,男子才从床上挣扎下来,在妻子搀扶下,到阿母灵前,行了丧礼,然男子已是瘦得不成人形。阿母下葬后,男子整日枯坐家中,闷闷晕晕的,妻见了,也是忧心不已。一日,一伎子来了信函言,自己要离了此地,北上谋生,听得男子家丧,本不敢搅扰,然多年来得男子照顾,还望与男子相见一面,做个告别。男子见此,念起故人要离,心里又添了一忧,便辞了妻子,去那沁园里,与故人一见。伎子来后,见男子神哀身弱,眼目不免红了,言道:今日见到公子一面,也无憾了,望公子保重身体。男子道:你几时动身?伎子道:明日便随船北上去了。男子心头一苦,想起过往的事,两眼也有些润了,彼此沉默了半晌,伎子道别时,男子道:今日别了,不知今生可还能相见,过去都是你为我弹唱,今日我为你也弹唱一回吧。伎子道:公子心意我知了,但公子家孝未过,别人听了,怕是不好。男子道:阿母走了,我病了一场,你也要离此地了,我诉回愁肠又如何,管他世人怎么说去。言罢,便取了琴来,为伎子弹唱起了阳关三叠,伎子见男子情切,也不免落泪,男子弹了一曲,又念起阿母之丧,心里又是一股涛然之悲,便又弹起悲音来。直到月快落了,男子才与伎子道别,回家中去了,男子只觉今日将心里悲苦倾泻出了,身子倒是轻松许多。家里的哥哥,听得男子家孝在身,却与伎子在沁园弹唱了大半夜,心里一恨,又细细思量了一番,便请人写了状子,将男子告到了官府,言男子热孝在身,狎妓作乐,大伤风化,败坏伦理。又暗暗疏理人脉,买通了官府,将男子逐出家门,把阿母在世时分给男子的家产,尽数收了过来。男子见此,心里一忿,自叹人心险恶,也未多言,便带着一张琴,与妻子离了家里。妻知男子性子,对哥哥嫂嫂也是轻蔑之至,除了自己进门时的那些嫁妆,其余家中之物,一根簪子也没带,全留在了府里,便与男子傲然而去。

男子与妻离家后,借住在一朋友处,然见朋友言语神气已非旧日之态,颇有倨傲的意思,男子不免有人情如纱薄之叹,便与妻典当了首饰,去城外寻了一处破房,买了下来,匆匆离了人家屋檐。到了那破屋处,只见屋子已空了多年,需修葺处颇多,男子却笑道:这到底有自己的家了。妻闻之,也是一笑。入夜后,男子见也没被褥,便走到邻居处,讨了一捆稻草,铺在床上,好与妻过夜。又见屋里有些寒气,便在屋外寻了些柴火,欲在火塘里生火,无奈熏了自己一脸的灰,火还是没生起。妻见了,也学着男子的模样,对那柴火,吹了又吹,一股烟袭来,火倒没燃,妻却被熏了一脸的泪,男子与妻见此,相视片刻,皆细细的笑了起来,还是邻居家的一位男孩,受父母之命,见男子与妻刚搬来,知男子还未吃夜饭,给男子送了几枚荞麦饼子。男孩送完饼子后,见满屋的烟,一堆柴火放在火塘里,便挑了挑柴火,又拿了一把干细的枯枝引火,给男子生好了火。男子对男孩连声道谢,男孩却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害羞,把饼子拿给男子后,忙拿着装饼子的碗,跑了出去。男子见此,对妻笑道:明日可得好好谢谢那邻家的人。妻笑道:人家可是雪中送炭了,咱们现在拿什么谢人家。男子笑道:不拘拿什么,咱们心诚便是。男子与妻坐在火边,吃了一口那荞麦饼子,觉得有些硬了,便放在火边烤了烤,妻见此,也学着男子,将手里的饼子放在火边,见快烤好了,男子与妻将饼子拿了起来,妻却被那饼子一烫,拿着的饼子掉进灰堆去了,男子赶忙捡起灰里的饼子,将自己的饼给了妻子,却将那沾灰的饼子吃了起来,男子一面吃,一面笑道:火一烤,这饼子倒是怪香的。妻道:那沾了灰的,你也拍拍。男子笑道:火灰干净着呢。妻也是一笑,吃完饼子后,男子与妻在屋边的井里,打了两碗水喝,又坐了一阵,便入睡去了。躺在那稻草上,身上也没遮盖的,夜深后,不免有些冷了,男子抱住妻,言道:跟我来这里,倒苦了你了。妻也没睡着,低声道:福一道享了,这难不也要一道过才是。男子笑道:明日咱们去集市,把家里的东西都买了吧。妻道:是要备齐了,这家才是个家,自己家的狗窝,也比别人家的广厦名堂舒坦。男子道:广厦名堂咱们也住过,不也就那样。妻道:睡了吧。过了一阵,妻见男子还未睡着,便问道:在想什么呢?男子道:在想阿母。妻便也没言语,静静的眯了会儿,天气冷了,屋外的秋虫鸣个不停,让人听了,不免有些心凉。

天明后,男子与妻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些家居的物件,搬回家时,男子累得直喘,妻将物件安置好后,便做起了夜饭,学着昨日男孩的模样,试了几次,终于生了火,饭正煮着时,妻在切着今日买的两斤猪肉,男子笑道:我去喊邻家的大哥一道过来吃饭,咱们也好与人家认识认识。妻拿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笑道:那是应当的,只是可惜没什么好菜。男子道:不是还有酒么,这菜也别太苛求了。男子去了邻居家,昨日的那个男孩正带着妹妹在门前玩耍,见男子来了,便往门内喊了大人,一农夫出来后,男子赶忙过去行了一礼,对农夫道:昨日多亏大哥关照,今日我家刚开火做饭,请哥哥过去喝杯酒吧。农夫见男子是读书人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敬重了,便摆手对男子笑道:搬来了,就是邻居,大家该一道帮忙的,谈什么关照。男子笑道:那就不谈什么关照了,请哥哥过去吃杯酒吧。农夫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对走到身后的家妻道:那我就去这老弟家了。家妻也对男子笑道:就你们读书人客气,咱们这些种地的倒不会说什么。男子笑道:嫂嫂一道去吧。那农夫的妻子笑道:我一妇女,有什么好去的,你们去便是。男子见此,便也没在强邀了,与农夫回去时,又喊上了那两个孩子,农夫见此,笑道:孩子家去干吗,让他们耍他们的就是。男子笑道:让他们去吧,昨夜要不是这小哥哥,我家的火都还生不了呢。农夫乐呵呵的笑了笑,唤了两个小孩一道去了。到了家中,妻正在炒肉,那小女孩一进门,闻到肉香味,便笑道:爹爹,今日有肉吃了。倒是那哥哥知事些,轻轻敲了敲妹妹的头,骂道:就你嘴馋。妻见男子与农夫来了,忙笑道:就快好了,稍等一会儿。男子与农夫坐下后,不一会儿,妻将菜端了过来,妻也坐了过来,问农夫道:嫂子怎没来?农夫道:妇道人家,她有什么来的。妻听了,看了看男子,低头一笑,盛饭去了。男子将今日买的一葫芦酒水揭开了,给农夫倒了一碗后,自己也倒了一碗,妻也给两个孩子的饭拿了过来。饭桌上,男子与农夫对酌,妻不停的给两个小孩夹菜,酒尽后,男子与农夫也熟识起来,话兴倒愈浓了,又点油灯谈了半晌,两个小孩也早已归家了,还是那农夫的妻子跑过来,见农夫喝多了,说个不停,又是气又是笑的骂道:你就见不得这马尿,这都几时了,还不回去。又对男子与其妻子笑道:我家这人,就是见不得酒,倒给你们添麻烦了。妻笑道:嫂子说哪里去了。农夫妻子也笑道:你们刚搬来,有什么不便的,要人力的,喊咱们就是。妻也笑着答谢了,那农夫见妻子来了,也被吵得醒了些酒意,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后,跟着妻回家去了。农夫走后,妻收拾了屋子,男子头回喝这村酒,觉得头有些痛,唤妻铺了被褥后,便倒头睡去了。

次日,醒来后,男子还是觉得有些头晕,连喝几碗井水,妻煮好粥水后,男子与妻一道坐着,妻见粥水还热,一面待粥水温了,一面对男子道:家虽有了,咱们也得寻个事做,方才长久,我那几件嫁妆换的银子,也不多了。男子笑道:我也正想这事呢。妻笑道:咱们做什么好呢?男子笑道:要种地的话,咱们也买不起地,就算买了地,我也没那本事。妻笑道:谁要你种地去了。男子喝了口粥,思了片刻,言道:不如我去城中,摆个小摊,给人代写书信如何,这点能耐倒是有的。妻笑道:这个倒好,我在家也寻些刺绣的活计,咱们倒也不用求人了。男子笑道:正是如此。过了两日,男子果然去城里支起了小摊,替人写信,每日早出晚归,倒也不觉得累,妻也寻了些刺绣的活计,帮人代工,也能赚些口粮钱。过了段时日,男子与妻皆已适应了此时的日子,又与附近相邻的农夫小贩处的愉快,倒将过往的荣华日子忘在了心外。男子回家后,无事之时,便是看书、饮酒、亦抚琴高歌,邻居听得男子会弹琴唱歌,也是欢喜,时常过来听听,男子也在邻居那里,学得些村野之曲,不时弹与邻居们听。过年后,要开春时,妻见邻家都在屋前屋后,种着小块的菜地,便也在家附近,垦出了两块菜地,种了菜蔬,又在屋前的篱笆下种了一行菊花。那农夫的妻子与男子的妻子也熟了,有时到男子家中,见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男子的字画,又有那花瓶时常插着应时的鲜花,不由得喜道:到底是你们读书人会过日子,这家里布置怎这般好看。妻笑道:哪里好看了,嫂嫂就会乱夸人。农夫妻子指着墙上的字画,笑道:那还不好看。妻便取下一副画轴,送与农夫之妻,笑道:嫂嫂觉得好看,拿去便是。农夫妻子接过画轴,笑道:这怎好呢?妻笑道:我平日受你那么多瓜果,一幅画算什么。农夫妻子笑道:那瓜果都是自己种的,算个什么。妻也笑道:这画不是自己画的么,与那瓜果一样的。农夫妻子听了,也是呵呵笑了起来。一日,男子归家时,又抱回了一小黄狗,妻见了,忙接过来,抱在怀里,喜道:今日怎买了只狗崽回来?男子道:哪里买的,路上捡的,怕你一人在家闷得慌,便抱了回来。妻笑道:我也正想养窝鸡仔,这下鸡犬可都有了。男子笑道:咱们这也算是世外桃源了。

到了秋日,男子见家里的菊花开了,心里也是一喜,去城里摆摊时,便想着买壶酒水回来,以便赏这菊花。到了摆摊的地方,上午只来了两三人,下午时分,来了一女孩,对男子言到,家母腿脚不便,想请先生去家里一趟,好给哥哥写封信,不知先生肯去否?男子见那女孩聪明伶俐,心里一喜,便随女孩去了。走了一阵,男子见女孩往山月寺那方向去了,想起沁园就在那里,心里不免一动,自从阿母走后那回,自己便再没去沁园了,若说被哥哥逐出家园后,心里还有所挂念之处,便是这沁园了。到了女孩家中,山月寺附近的一民房,见女孩母亲坐在一椅子上,听其口述,写好了信件,接过银钱后,男子便出去了。走过沁园时,男子看着那园墙,心里倒是有些飘摇,走到小巷时,忽听园里传出了乐声,男子一面走,一面听着,见前面坐着两人,似也在听园里的乐声,男子听得园里鼓罗喧天,不知是唱孙行者大闹天宫,还是黄伯央大摆阴魂阵,心里不免微苦。见那两人听得仔细,便问道:两位大哥这园里唱得是什么?一人看着男子笑道:我们也听不清是什么,就知比先前的曲子热闹多了。男子叹了口气,言道:可委屈这园子了。另一人见此,笑道:之前这园子里的曲子倒是文雅些,只是听得这园子的主人换了,这曲子便也换了。男子听了,便没再言语,快步离开了。见男子走了,那在巷子里听曲的成衣人和屠夫笑道:不知明日这园子的主人又换了,咱们又能听什么?男子回到家后,吃过夜饭,便一人坐在院子里,见那篱边的□□都开了,想起今日的沁园之声,不由得暗自叹息良久,便饮着酒水,弹起琴来,弹的倒是平沙落雁。直到深夜后,方看了一眼那秋月,携琴回屋去了。妻见男子罢了琴,便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心事?男子一叹道:你还记得那沁园么?妻道:怎了?男子笑叹道:物非人非罢了,过去你不愿去那园子看看,此时倒是看不得了。妻笑道:我又不懂得诗文,参和你那些事作何。男子听了,摇头,笑了笑。

又过了两年,家中诸事无异,倒是那狗崽长大了,黄狗亲人,男子每日去摆摊时,黄狗必送到村口,才回家陪伴妻子。一日,男子多得了几枚铜钱,便买了二两妻爱吃的点心,带回家去,到了屋里,见妻手拿这针线,在椅子上睡着了,男子知妻累了,也没唤妻,倒是妻觉得男子回了,睁开眼来,见男子站在身旁,才猛地想起自己睡了多时,夜饭也没煮,便要起身去煮饭,不料腰腿一软,倒在了椅子上。男子忙走过去,按住妻的肩头,让妻休息会儿子,妻低头道:今日怎就这么累了?男子笑道:累了,休息会儿就是,我去煮饭。又把买的点心,放在桌上,让妻吃了,妻看着点心,问道:今日怎买这东西了,贵的很呢。男子笑道:今日多写了几封信。妻听了,一笑,只是默默的歇着。男子淘米后,欲下锅时,妻缓了过来,便接过米菜,不顾男子劝住,煮起饭菜来,吃过夜饭后,妻将那点心拿了过来,要男子一道来吃,男子笑道:我不喜这甜东西的。妻笑道:多久没吃了,也来尝尝便是。男子一笑,接过了一块点心,也吃了起来。次日,男子又去摆摊了,只是妻觉精力不如过去了,绣了一阵,便觉头晕思睡,却也没放在心上,只道过几日便会好的,可过了几日,身体精力倒是愈发的差了,妻也不愿给男子说,自己悄悄的挺着。直到一回,妻切菜时猛的晕了过去,男子才知妻病了,请村里的土郎中开了几副药,却也没改善,妻愈发的弱了下去,男子见此,心忧不已,欲到城中请个有名的大夫,只恨自己没那银钱了,这倒是男子头回恨自己落魄,妻见此,却宽慰着男子,言道不久便会好的。妻又挨了段日子,脸上都看不见肉了,男子早已叫妻不要做刺绣的功夫了,妻也知自己做不了,便也罢了。只是,一日男子回家,忽见妻又绣着一方手绢,男子急道:怎又做这功夫了,快放下啊。妻笑道:近几日好多了,也拿得起针了,想着为你绣方手绢。男子道:往后再绣吧。妻笑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清楚。男子见妻倔强,也不在多言了,见妻面前摆着一本书,妻一面看着书,一面绣着,男子有些好奇的问妻,绣的是什么?妻忙收着绷子,言道:绣完了,你再看吧。男子便也一笑,去院子里摘菜去了。妻的手绢绣好,已是几日后了,男子如往常回家时,只见妻躺在床上,男子道妻睡着了,便走了过去,只见妻脸色苍白,唇齿紧闭,男子一惊,探了探妻的鼻息,妻竟已走了。男子惶惑了多时,才清醒过来,坐在床边,握着妻的手,落下泪来。哭了过后,男子又才去邻居家,请人帮忙收殓,到了明日,买了一副薄棺,抬着妻葬入了坟地,男子回来后,见黄狗卧在门口,不由得又是一悲。夜里,男子在空屋里,见桌上的那本南华经里夹着一物,便取了过来,翻开一看,却是一方手绢,手绢上绣的正是南华经里庄生梦蝶的段落,男子见妻的遗迹宛在,而妻却已离去了,不禁攥紧了那方手绢,默默落下泪来。

妻走了半年,男子与黄狗为伴,一道生活,归家后,不免多饮酒,饮则琴,琴则唱,村人见男子如此,也是颇为怜悯。那日夜里,男子饮酒悲歌后,欲睡之时,忽见黄狗不在,只道黄狗出去玩了,也没在意,次日早上,去城里时,黄狗也没来相送,男子不免有些担忧,待回来后,欲去村里寻寻。到了城里,男子见已得了几份铜钱,便买了一葫芦的酒水,欲回去时,却在酒肆听得有人说,那山月寺昨夜走水了,连的附近几家房屋都烧得一干二净。男子想起沁园,心里顿生一缕挂碍,便去了那沁园,走过回雁坊时,只见那沁园附近,都是一片焦土了,只留几根烧成炭的木架子还立着,男子一惊,走到沁园门前,只见门内也是一片瓦砾焦炭,男子走了进去,想起过往旧事,不由得唏嘘良久,正欲转身回去时,却见墙边那株紫薇花倒没被烧着,一树红花,开在废墟里,灿若云霞。男子走到树下,想起那日夜里,给妻摘的那枝紫薇,心头不禁一柔,便坐在树下,看着那一园的废墟饮起酒来,不觉间,一葫芦的酒水已完了,男子也晕晕沉沉的睡去。迷蒙间男子见沁园如故,院里一草一木,一屋一宇,皆是旧时模样,想起这沁园不是着火了么,恍惚之间,想到那火后废墟,那莫非是一场梦,男子正寻思不解,难辨真假时,只见妻从园门走了进来,男子一喜,笑道:你怎肯来这里了?妻笑道:听说沁园着火了,便过来看看,不料却是有人乱说的。男子笑道:我也正寻思这事呢。又见妻坐在案前,提笔写了两句诗,男子一奇,笑道:你不是不认得字么?妻笑道:谁说我不认得字,你看这是什么?男子看着妻的手书,却是一联诗句: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照得向郎圆。男子心口一热,正欲握住妻的手时,妻却不见踪影了,男子寻上前去,只见庭院空空,一轮明月当空照下,若新磨的铜镜一般。男子看着那月,心里一动,又看看四周,只见月光之下,一片荒虚,自己正睡在那株紫薇花下。男子见此,又想起妻子,一时间倒分不清彼时为真,还是此时为真,也不知此时为梦,还是彼时为梦,迷了一阵后,只觉若有所得,若有所失,长笑一声,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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