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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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1页)

听了这个名字,杜霄雪不由得想起了杭城的那个人,便又问玉纹道:那个岳焕也是杭城的?玉纹气咻咻的道:是杭城的,我猜多半便是西湖遇见的那人,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杜府的帖子也敢扔。杜霄雪默然了片刻,然后一哂一冷的言道:犯不着为这般的小角色和四皇子起波澜,让他们先得意会儿。饮了口茶后,又问道:家里怎么说这事的?玉纹道:太爷说的倒和小姐一样。又见杜霄雪冷着脸,眉目有丝忧愤,知小姐多少动些了真性情,便又道:这南蛮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晓知晓这京城是什么地方,这日后有他求我们家的时候呢。玉纹还要说下去,杜霄雪摆了摆手,起身道:我去二伯那看看南方的账目。

到了账房处,走进里屋,杜霄雪只觉眼前一暗,一股冷阴阴的灰尘味袭来,来这账房不知多少回了,然每次来,那一屋的,一本本的银钱勾当里,透出的都是这气息,想到这府里的光鲜,都是从这气息里长出的,杜霄雪总觉有股无可言述的疲乏与空虚。二伯见杜霄雪来了,便抬头笑道:霄雪来了,正好寻你有事。杜霄雪笑道:可是南方种桑的事?二伯道:正是此事,你那舅舅来信了,按往年的行情,一亩水田也就八两银子,可杭城府这两年米价贵涨,得要九两才能行,有些县内,甚至涨到了十两。杜霄雪道:这样的话,我们府里拨的银子,怕是买不了五千亩田了。二伯道:可不是嘛,如此的话,倒亏空了一千多亩的田地。杜霄雪道:我那舅舅可说有什么法子了?二伯道:你舅舅信里也说了,他们官府不好明面上出头,倒是可暗里联络各县的县令,让县令去命各地的豪绅出头,将事情刚强着的办了。杜霄雪道:那爷爷可说什么了?二伯道:信昨日入夜才来的,我还未来的急去你爷爷那里,不如你带着信,去趟吧,与你爷爷说说情况。二伯便从案上翻出那信递给杜霄雪,杜霄雪接了信,言道:那我现在就去,别误了事情。

杜霄雪去爷爷院里时,心念一转,便折径去了花房,到了花房见四墙的窗子都撑开了,撩开帘子进去,屋里莼儿正在煎茶,那莼儿见杜霄雪来了,一笑,往花房里处努了努嘴,杜霄雪也是一笑,往里面走去了,见爷爷正拿了一柄剪子在修着花叶,便走上前去,笑道:爷爷,在修花呢。爷爷看了看杜霄雪,一面继续修着那盆花,一面笑道:这花草讲究个天然之态,可见到那病叶赘枝,又万般忍不住,非要修剪去了才心安,这都是和人斗了一辈子,留下的余习,不是个好东西啊。杜霄雪笑道:这花草得了爷爷的雕琢,才愈加精妍呢,爷爷的眼光可是旁人比得过的。爷爷笑道:花木易修,心难修啊,你爷爷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总觉这世间事也该看开了,可做不到啊,还是有挂碍。杜霄雪笑道:那是爷爷挂念着我们,这也是我们的福分啊。爷爷修好了那盆花,笑着让杜霄雪去坐坐,喝喝茶水。莼儿也煎好了茶,给爷爷和杜霄雪斟了两杯,爷爷喝了口茶水,笑道:可是有什么事情?杜霄雪放下茶杯,拿出那封信,递给爷爷,笑道:南方买田有点事情。爷爷看了眼信,随后又递给杜霄雪,静思了片刻,也不言语,又饮着茶。杜霄雪问道:爷爷,那买田的事,按舅舅那个法子可行?爷爷叹息一声道:这些事,可还有别的法子。杜霄雪道:不会出乱子吧。爷爷一笑,言道:做事嘛,还怕出乱子,你爷爷这一辈子不就是在乱子里过来的。杜霄雪心间一热,也饮了口热茶。又闲话了几番后,杜霄雪见爷爷又要去修花了,便辞了出去。还未走到帘子,又听得爷爷问道:霄雪,听说有人将我们府里的帖子扔了。杜霄雪一惊,回身笑道:是有一个愣头青不知好歹。只见爷爷眼神一沉,杜霄雪不禁心头一颤,又见爷爷缓缓的摆了摆手,杜霄雪便离去了,走出花房,撩开帘子的那刻,想起杭城那人,杜霄雪心里一暗,不觉邹起了眉头。

回到二伯处,将爷爷的话说给了二伯,杜霄雪笑道:事情爷爷都如此说了,倒是吃了定心丸。二伯笑道:你爷爷有了把握的事,我们按着这法子做就行了,前几日,和你爷爷还算了这笔账目,按目前的行情,一亩田种桑,一年的毛利是二两四钱银子,抛开雇工的费用,又在税收上做点文章,一亩田的净利差不多一两二钱,但要把桑喂成丝,再织成绸,一亩的利润可以翻三番。杜霄雪心里盘算了一番,便道:可要织成绸,那还得请桑农养蚕,请织工织布,可得不小成本。二伯道:养蚕倒也不难,我们出桑叶,又回购蚕茧,请些工人就是,倒是办那作坊,织绸子倒要费些手脚。杜霄雪道:可有什么好法子,府里买种桑的这些田,已是东挪西凑才挤出来的,哪有富余银子去办作坊?二伯笑道:我们没银子,可江南的绸缎商、作坊主们有银子啊,我们和他们一道入股就是。杜霄雪道:那他们可愿?二伯笑道:你们到底还是年轻人,不是他们愿不愿的事,是看他们敢不敢,他们出银子,我们摆平官面上的事,各出各的力,他们少了官场上的麻烦,有可减免不少的税务,又还有银子分,他们岂敢不愿。杜霄雪听了,叹息道:若家里有了这宗进项,倒缓了不少的急难处。二伯也叹了口气,言道:可不是,宫里的,边关的,张口越来越大了,都当我们杜家的钱是风吹来的。杜霄雪没少时间和这些账目打交道,深知府里的难处,开支日繁,进项赶不上出项,听了二伯如此说,心里不免觉得有些阴郁。又在账房里,帮二伯厘清了几项账目后,欲离开时,二伯看着杜霄雪道:霄雪,今年十八了吧。杜霄雪道:还差四个月,就满十八进十九了。二伯笑道:是不小了,前几日和你爹爹说起,城里有几户人家都来探过口风,你爹爹也与你爷爷说了,老爷子还没定下的呢。杜霄雪不觉脸颊微微红了一丝,对二伯道:那就让爷爷安排就是。二伯叹息了一声,笑道:我是真舍不得你离开这家,后一辈的兄弟里,没谁有你这般能力和心性,都是指望不上的。杜霄雪道:哥哥兄弟们是不愿干这些事,真定下心来管这些家事,霄雪哪比得上。二伯笑了笑,也不再言语,让杜霄雪先回了。

回到院子里,挂在门廊上的,那只从杭城带回的白鹦鹉见有人来了,便喊道:悲凉千里道,吹梦到西洲。杜霄雪闻了,停足片刻,看着那白鹦鹉,又才动步子,进门后,便问玉纹:谁乱嚼舌头,教那白鹦鹉念的诗,东边日头西边雨的,瞎凑在一块儿。玉纹不知所以,便问何事,杜霄雪将适才那白鹦鹉念的诗说了,玉纹忍不住的笑道:阿弥陀佛,我近日教了它几句北方的诗,它怎混着念了,不过倒也顺口,意思也不差。杜霄雪听了,也是一笑,玉纹又笑道:那是它不忘旧,重情的很呢。杜霄雪笑骂道:狗改不了吃屎,到底是南边的畜生。夜饭时,杜霄雪吃了几片蒸鹅、火腿,一碗粳米饭,半碗银耳汤后,便命撤了饭菜,坐到案前,唤玉纹寻了本王勃的集子来看,读至那首别薛华: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想起二伯说的,自己将要出阁的意思,不由得一叹,梦也罢,醒也罢,人这一生总得握住些具实之属,心才能安然,意才可卓然的行下去,那长辈的佳许是实的,平辈的礼奉是实的,也许以后的情爱也是实的,然账房里的那股气味,是实?还是虚?杜霄雪也有些茫然,但就在茫然时,她想起了花房里的爷爷,心里有了凭依。

过了几日,杜霄雪陪大娘去北澄王妃处拜访,刚回府时,府里的大哥与六表哥已等在了房里。见杜霄雪来了,两人赶忙迎过来,大哥笑道:听说霄雪去了北澄王那里,事情可办完了。杜霄雪笑道:前些天那王妃生了公主,大娘喊我一道去拜访一番。大哥笑道:霄雪正事忙完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杜霄雪一面与两人落坐了,一面笑道:我是苦命人,可比不得哥哥们。大哥笑道:今日那回雁坊的烟儿姑娘被我请来了,在我外面的宅子里献技,霄雪有空和我们一道听听去吧,也好休息一下啊。杜霄雪笑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又不爱看戏,又不爱听曲,去了干嘛?那六表哥见此,急忙道:霄雪不知,那烟儿姑娘的古筝可是咱们京城的一绝,多少王侯府弟请都请不到呢。杜霄雪冷笑一声,说道:一伎子,有这样猖狂的么。六表哥听了,笑脸也僵了,不知该说何才好,倒是大哥笑道:霄雪是办正事的人,可这回多少给哥哥些面子,去一趟吧,就当听个响。杜霄雪笑道:怎么我去看那伎子,还是给大哥面子,你们捧戏子,我可不捧。大哥笑道:霄雪有所不知,今日那烟儿姑娘说了,想见见你,才肯来我们府里,咱们家的霄雪,你在这京城也是一传奇了,多少人想见你一面不得呢,就多少给哥哥个面子吧。杜霄雪看着大哥,沉默了片刻后,冷笑道:一伎子想见我,我就要去,到底是我看伎子,还是伎子看我。大哥见此,知杜霄雪动怒了,便低下声道:是哥哥说错了,霄雪别往心里去。那大哥与六表哥见杜霄雪冷着脸,也不言语,扭捏一阵后,便告辞欲走了。杜霄雪见两人要走了,心念一转,言道:大哥且慢走,那伎子如此猖狂,我今日倒会她一会。大哥转身颇为无奈的笑道:霄雪,我们可是听乐去的?杜霄雪笑道:自然是听乐去的,要是她的乐不入我耳,那当场就砸了她行头,赶回她的窝里去。大哥与六表哥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入夜后,杜霄雪带着玉纹去了大哥的外宅,大哥和那六表哥已在门内迎着诸位,今日不光是家里的兄弟,还有几家平日交好的公子。大哥见杜霄雪来了,走出门外,笑道:霄雪可来了,等你半天了。杜霄雪笑道:大哥不是说戌时吗,怎么可迟到了?大哥笑道:你没来晚,是大哥盼你盼得急,快进去吧。杜霄雪进了院里,厅上已燃了五六架支寸粗尺长的乌桕蜡,照得明晃晃的一片,厅里除了几位自家的兄弟,也来了几个他府的朋友,见杜霄雪来了,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家里的二哥引杜霄雪在主座旁落座了。杜霄雪问二哥道:那伎子呢?二哥笑道:还未来的。杜霄雪不禁一怒道:好大的架子。二哥也知杜霄雪性子,便笑道:请的人也未来齐,急什么。接着,丫鬟端来了茶水,杜霄雪接过饮了半口,又坐了片刻,听得又有一人来了,厅内众人都看了过去,辈分低的,年纪轻的,家势稍欠的几位已起了身,二哥也起身笑道:哟,牧心兄弟来了,快请坐。便迎了过去,引着牧心坐到了杜霄雪身边的座上,请牧心落坐了,牧心告了一礼,便坐下了。杜霄雪听见牧心的名字,不禁好奇的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眼光,喝着自己的茶水,却听见二哥与牧心说道:恭喜牧心兄弟金榜题名啊!那牧心笑道:那有什么可喜的,不就跨了道门槛。二哥道:你说得倒轻巧,我们这些笨人要走科场跨那道门槛却比登天还难。牧心道:天上有颜如玉,倒也不难了。杜霄雪听了,眯着眼,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牧心,又挺起了脊骨,待着那伎子,也没去听二哥他们的谈话了。又有几人来后,杜霄雪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大哥引着烟儿姑娘来了,烟儿身后有一女童抱着一架古筝,众人都忍不住起了一阵喧哗。大哥引了那烟儿到杜霄雪面前,笑着道:这位就是舍妹霄雪。那伎子看了杜霄雪片刻,然后道了个万福,然后笑道:今日倒是有幸,见着京城的霄雪公子了。杜霄雪微仰着头,睨着那伎子,冷声道:你该喊我杜小姐。烟儿笑道:今日霄雪公子作男妆,还是称公子为好,他日作了女妆,再称小姐也不迟。杜霄雪听了,觉那伎子打趣自己,不禁一怒,圆眼立眉的道:我丑话可说在前面,今日曲不入我耳,我就唤人砸了你的行头,赶出京城去。烟儿也一笑,不卑不亢的道:烟儿尽力为之。倒是大哥,在一旁陪着笑脸,怒也不是,恼也不是。

女童摆好琴后,烟儿又对杜霄雪行了一礼,离了众人,走到琴前,落坐后,试了试弦,便开始弹了起来。杜霄雪始有恼怒,然听着听着,不觉被带入了曲中,心被那弦声一拨一撩,如木叶落秋水,若风蓬入长空,心被那曲子载着,时悲,时喜,时幽,时旷,不觉已听了三曲。一曲又完了,场下已是鸦雀无声,杜霄雪也不由暗自叹到,出神入化,不负虚名,非一般声色之徒可比。又弹两曲后,那烟儿姑娘停指一笑,言道:此为最后一曲了,是南方俗曲,起夜来。不知是谁,听到是最后一曲了,不舍的急道:怎就一曲了呢,还没听尽兴啊。那烟儿姑娘笑道:今日弹了七曲,已是破例了,也是我为了见人一面,才如此的,再说曲讲究个余音,画求个留白,多了,繁了,也就成了牛嚼牡丹,岂不失了雅趣。众人见烟儿如此说来,倒也不好再说何了,有人虽是心不舍、兴未尽,倒也值得随之。那烟儿姑娘弹了半曲,杜霄雪也听得动心入境了,不觉想起了回京城时,那江上捕鱼女子唱的曲子,好似又置身那烟波浩渺的暮江上了。杜霄雪正听得入迷时,忽闻一阵喧喝,回头看去,只见一人闯了进来。那人一进门便喊道:烟儿姑娘在哪里,今日老子特意来了,快出来迎迎你爷。烟儿见此,便罢住了,众人听了,也都是一阵怒气,几个人被搅了兴致,不觉骂出声来,然又见那是御史中丞玉家的二公子,不好再明刀明枪的发作。大哥见此,赶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玉老弟怎现在才来,快坐坐。那玉二公子一脸酒气,也还了一礼,笑道:我的哥哥啊,今日和几个婊子喝酒,倒忘了时辰,哥哥可别见怪。大哥也耐着性子,拉着那玉二公子落座,那玉二公子见了一眼坐在古筝的烟儿,便挣脱了去,一面往烟儿走去,一面喊道:怎么不弹了,快给爷弹起来,唱起来。烟儿姑娘见此,也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的看着玉二,一脸的轻蔑。大哥跟在玉二公子身后,欲拉住他,谁知又拉不住,又有几人围了过来,欲劝住玉二,然那玉二发了酒性,推开众人,众人也不敢手脚上过于得罪他,都被他赶开了。玉二一面跌跌撞撞的冲着,一面哧哧喝喝的喊着:我的烟儿,心肝儿,给爷弹弹。只见就要冲到烟儿面前时,杜霄雪心里也是一急,身边的牧心却抢上前去,楸住了那玉二公子的衣领子,将他拽住了。玉二一阵挣扎后,牧心还未放手,那玉二便日娘翻天的骂了起来,骂了一阵后,瞪着眼睛看了看楸住自己的人,见是牧心,便愈加怒火中烧的骂道:孙家的杂种,放开你爷。牧心见那玉二丢开烟儿,往自己来了,便也松了手,冷声笑道:玉公子可是喝多了。玉二公子怒道:爷喝多了,干你鸟事,这烟儿也是你姘头,你这般护着她。牧心道:我也是今日有幸,第一回见这烟儿姑娘弹琴。玉二公子笑道:不是你姘头,就别挡爷的路。牧心道:今日这烟儿姑娘我是护定了,你说吧,怎样才肯罢手。玉二听了,妒怒交加,狞笑道:你护定了,好大的口气,我玉家就怕你孙家。众人见两人刚上了,都在一旁打圆场,自也有嘴上相劝心里暗乐的,杜霄雪倒是依旧坐着,冷着脸,看着两人。牧心道:那你说吧,今日要怎样?玉二看了看牧心,红着两眼道:听说你灌了别人一坛的醋,今日要是你当爷的面也喝一坛醋,爷就放过那婊子。牧心眯着两眼,脸一沉,喊道:去厨房拿醋来。旁人听了,都喊使不得,可不知是谁,隔了片刻,那醋竟给拿来了,递给了牧心。牧心接过醋,仰着头一气喝尽了,众人倒是一声也不出了,牧心喝完后,将那坛子递给玉二,玉二气得将坛子一摔,咬着牙,又欲扑上前来。杜霄雪见此,也起身了,怒喝道:姓玉的,要撒野,也不看看这是哪里。那玉二见杜霄雪圆眼提眉,大有讨伐的架势,又见杜家众人也随着杜霄雪起了声势,便啐了一口,怒道:都他娘的什么东西。然后,气咻咻的走了。

玉二走后,杜霄雪见那牧心也走到门外,一阵呕吐,又给众人围着坐了回来,那烟儿姑娘也站在琴前,对牧心和杜霄雪方向行了一礼,笑道:今日被粗人败了兴致,这一曲先欠下,改日在弹吧。众人听了,有默然的,也有不悦的,然也只能如此了。大哥便送着烟儿姑娘先走了,身旁的牧心也起身走了,牧心起身时,杜霄雪有意无意了看了过去,只见牧心胸前的衣襟也被醋湿透了,人走了后,还闻到一股醋酸味。回院子的路上,玉纹道:那玉家的人倒真可恶。杜霄雪也道:大哥也真是,爱物就要有惜物之心,即捧着那伎子,又不肯为她出头,那玉二这般癫狂,他也不敢出面弹压住。玉纹道:还不是看他爹玉中丞的面子。杜霄雪冷笑道:来京城才几年,刚长的萝卜,多大的面子。玉纹又笑道:那孙家的牧心倒是个角色。杜霄雪犹豫了一瞬,才皱眉道:登徒子。

玉二趁酒使性后,隔了两日,杜霄雪也未将那事萦在怀里,倒是家里大哥又来寻杜霄雪,大哥笑道:霄雪,今日那玉二派人来请了,说是要给我们家赔礼道歉。杜霄雪看了大哥一眼,不觉有丝鄙夷之色,便问道:你去?大哥笑道:他即来请了,也别拨了别人脸面,霄雪你可有空?杜霄雪脆声道:没空。大哥见此,便笑道:那就算了,和他们那些人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也给别人一台阶下。正说着时,见玉纹莽莽撞撞的抢进来,一脸的急色,正欲言语时,见大哥也在,便吞回了,对大哥行了一礼。大哥见玉纹有事,便也告辞了,还未出门时,杜霄雪又问道:大哥,那玉二是派人来的,不是自己来的?大哥回身笑道:男人之间管那些细枝末节的事作甚,他反正来请了就是。杜霄雪听了,不免一怒道:好个男人,好大的派头。大哥也觉自己话触到杜霄雪心尖了,不知说什么才好,便陪着笑脸,离去了。大哥走后,玉纹急道:小姐快去看看吧,那文姨娘和夫人又闹起来了,劝都劝不住。杜霄雪听了心里也是一烦,一面和玉纹走,一面道:怎么又和那东西闹起来了,给自己找气怄。

路上,杜霄雪问道:爹呢?玉纹道:听人说是出去了,还没回来。杜霄雪和玉纹快步到了阿娘的院子,见院门处已围了几个人,外围的人见杜霄雪来了,都垂了头,默默让开了。杜霄雪走上前去,见那文姨娘披头散发的站在院子里,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自己的母亲,边哭边骂道:瞧不起我,说我是豆腐坊来的,你家好,再好也不过是傍着杜家讨饭吃,我家是卖豆腐的,可我给杜家屙出的两块肉都是带把的,你呢,屙了块什么东西,成天扮作公的就是公的了,算什么玩意儿。母亲听了那文姨娘什么粗鄙下流话都抖出来了,气得身子发抖,一只手颤颤的指着那文姨娘,嘴皮子抖得打架似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眼倒是流出眼泪来了。身边的丫鬟晴儿,一面扶着母亲,也一面哭着。杜霄雪听了,心里也是如置冰炭,脸都气得发麻了,却还死忍住性子,走到母亲身边,一面扶着母亲,一面站在廊上对文姨娘道:姨娘这么多下人看着,我们这书香人家,可不是什么野话都能说的。那文姨娘见杜霄雪来了,气焰也不觉低了几分,便又一面扯着自己头发,一面哭道:是,我说的是野话,我连下人都不如呢,这一家子谁都来踩我和我儿,谁都能作践我和我儿,我还活着做什么。说着,便瘫在了地上,一面搂着年纪尚幼的小儿子,一面嚎哭起来。杜霄雪见了,心里也是一股恶心愤怒,好不容易才压服住了,便喝到在旁围观的人:都看什么,还不把姨娘扶起来。众人平日也惧杜霄雪,见杜霄雪发话了,便上了几个丫鬟婆子,将那文姨娘生拉硬拽的抱了起来。杜霄雪又对文姨娘道:姨娘你千有理万有理,阿娘千不是万不是,你也要懂得家丑不外扬,等父亲回来就是,当着这么多下人,自己做主子也要顾及些体面。文姨娘听杜霄雪拿住了理,平日又几分惧她,倒也不敢撒泼了,便推攘着身前的大儿子和小儿子,眼泪汤汤的道:霄雪你不知啊,你两个弟弟连下人都不如了,连一个贱货蹄子也敢打你弟弟了。身边的晴儿听了,便也哭道:谁真打他了,是他。杜霄雪拦住了晴儿的话头,对文姨娘道:姨娘,若真有此事,我便回爷爷,将那打主子的人赶出去如何?晴儿一听,顿时哭了出声,母亲也是一急,拽住了杜霄雪的手,文姨娘见杜霄雪如此说,又听到府里的太爷,惧了几分,也足了几分,便道:霄雪是讲理的人,那就听霄雪的吧。文姨娘说完,想走了,又不好走,便看着杜霄雪,等着话。杜霄雪便对跟着文姨娘的丫鬟道:送姨娘回去吧。那文姨娘被人扶着,脸上也生了几分得意之色时,忽又听杜霄雪道:姨娘,霄雪还有一句话,下人的不是,府里有规矩在那,若下回姨娘再和下人一般见识,这样不顾府上的脸面,爷爷那里我可不再给你瞒着。文姨娘听了,便又阴了脸,边哭边走了。

文姨娘走后,杜霄雪对众人喝道:今日的事不要多嚼舌头,谁传了出去,折了谁的腿。众人听了,都唯唯诺诺又兴兴冲冲的散了。杜霄雪与母亲回房了,扶母亲躺下后,又问晴儿到底何事,那货怎又撒泼起来。晴儿一面哭,一面道:今日那两位少爷来借一面铜镜,说是借还不就是要,每回借也没见他们还的。杜霄雪道:那就送给她就是,省得多事。晴儿又哭道:不是这事,我回了夫人,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我就让他俩在厢房等着,边去阁楼里寻镜子去了,可回来时,那两兄弟竟围在给夫人凉的那碗汤药前,给里面吐沫子,我一急,冲上前去就打了那个大的一耳光,也没真打,没用力。杜霄雪听了,脸一青,眉一提,咬牙道:当真是什么货色生什么崽子。又对晴儿道:你别气了,也别担心,那货再来闹,有我呢。又见晴儿有几分憔悴,便道:你下去休息休息吧,我陪着阿娘。晴儿下去后,母亲又握住杜霄雪的手,哭了起来,杜霄雪安慰着母亲,言道:阿娘别和那种货一般见识了,回来让爹处置就是。母亲一听杜霄雪提到父亲,又是气又是恨的哭道:等他来,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你都这么大了,他还在外宅养女人,他可管过我们的死活。杜霄雪见母亲如此,也是一悲,说道:那货是他买进府的,他不管谁管。母亲哭道:当初要让那货进门时,我就说不是书香门第的,怕是没什么教养,你爹倒是骂我心眼窄,又说我生了你后,身子不好,一直没生养了,没人传香火。杜霄雪想起刚才文姨娘骂的那野话,心里也是一忿,母亲又道:把那货买进来了,没过两年也不闻不问了,那货也一肚子邪火,往我身上撒。杜霄雪咬牙道:她再撒撒,试一试。母亲一面哭,一面叹道:我们这些女的,越是知书达理的,越是命不好,以后你可别像你娘一样,千万可要寻对人了,别管什么门第权势,要一辈子真心对你的人才过得下去啊。杜霄雪听了,也不知该说何,又安慰了一阵母亲,见晴儿来了,母亲便让杜霄雪先回了。

回到院子,已是夜饭时分,杜霄雪只是喝了一碗白粥,便命撤了。玉纹道:小姐,再恼也别饿了自己,再吃点吧。杜霄雪摆了摆手,一人走到里屋,坐在镜子前,看着镜里的自己,一句话也不说。想起母亲,又看着镜里男妆的自己,杜霄雪心里不平之气也愈浓愈锐,过了片刻,喊玉纹道:将我女服拿来。玉纹笑道:都这般时辰了,还换衣服干嘛?杜霄雪咬牙一笑,言道:出门去逛逛。玉纹笑道:出门还换女妆!杜霄雪道:今日就是换女妆才出门的,我女妆又怎样了。玉纹听了,便寻了一套女妆来,帮着杜霄雪换好了,杜霄雪看了镜子一眼,又坐下,勾了眉目,敷了胭脂,端详片刻后,嘴角似笑非笑,眉翅子一扬,便带着玉纹走了出去。走出府门时,看门的几个仆人,见到女妆的杜霄雪都是一怔,杜霄雪笑了笑,走出府门时,仰头看了一眼夜空,星月皎洁,心怀一荡,叹了一声道:有几日没出这府了。

杜霄雪正欲带着玉纹离开时,身后一看门的老仆追了过来,有些担忧的道:小姐,可要备车,这夜里黑灯瞎火的也不方便。杜霄雪思了片刻,便笑道:那就叫辆马车吧。没过多久,一辆府里的马车嗒嗒的来了,那车轮声、马蹄声在夜里府门外的甬道,格外清脆。杜霄雪与玉纹上车后,赶车的车夫,一个年纪倒也不大的后生问杜霄雪要去何处。杜霄雪沉吟了一会儿,问那车夫道:这京城此时何处最热闹?车夫道:这时候,城西街的夜市,人最多,玩的也多。杜霄雪道:那就去西街的夜市吧。行了快两炷香的时辰,到了西街夜市,杜霄雪撩开帘子,只见行人果然不少,两旁的商铺、摊子都灯火煌煌的,便寻了一酒楼,给了那车夫一块银子,让车夫去吃酒,在此处候着便是。车夫接过银子,行了一礼,拴好马车后,欢天喜地的去了。杜霄雪带着玉纹往前去了,看着街边的铺子里、摊子上,有不少物件是自己头回见的,也不知是干什么的,问了玉纹,玉纹也直摇头。又见身边走过的人,有男人,也有女子,往自己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好奇的,有艳羡的,有困惑的,有不满的,自然也有贪痴的,杜霄雪知自己一身未出阁的装束,且又华美异常,行在这夜里的街衢上,在世人的眼中是不合规矩的吧。想到这里,杜霄雪微微得意的暗自笑了。

又行了片刻,忽见前方一块坪场上,有一黑黢黢的身影在空中行着,杜霄雪一惊一奇,带着玉纹走了过去,走进了一看,原来那人是走在一根绳索上,下面已围了一圈的人,有叫好的,有欢呼的,不时有人往场里扔着铜钱。杜霄雪与玉纹在人群外围看着,过了一阵子,有人来,有人走,杜霄雪已站到了前排,只见场里几人又在玩着别的杂耍,一人用一柄长□□住了喉咙,一面憋着气,一面缓缓的将那长枪用喉咙抵弯了,玉纹见了跳着对杜霄雪道:小姐,这可是难得的功夫,不如请去我们府里做家丁吧。杜霄雪也是有些惊奇,却还是说道:没听书上说,这江湖卖艺的大都是假的,都是障人眼目的。那人将枪抵到快折时才作罢,一声锣响,又向四面的人群抱拳做礼,人群顿时响起了一阵叫好声,纷纷往场里扔铜钱。杜霄雪摸了摸钱袋子,掏出一块一两的银子,扔了过去,身边的人见此,盯着杜霄雪眼都直了。场里的人拾了银钱,又拉出了一只猴子,一老汉拿着鞭子让那猴子给众人作揖,然后耍起了猴儿把戏,杜霄雪见了,倒也无趣,正欲拉着玉纹离开时,忽见人群对面,一个身影好生熟悉,细看过去,竟是杭城那人,只见那人在对面看着杂耍,身边站着两个小女孩,一个年纪稍长,一个倒才齐腰高,那人不时与年纪稍长的女孩笑着说两句话,又过了会儿,场里的人做了惊险之戏时,那小些的女孩一害怕,猴到了那人的身上,那人便也笑着搂着女孩的头。杜霄雪又看了看身边的玉纹,只见玉纹已看得入迷了,喊了两声都没听见,杜霄雪便用手捅了捅玉纹,指着对面的那人,玉纹定睛看去,不觉惊道:西湖那人。然后笑了笑,对杜霄雪道:过去,喊喊他,今日在京城碰见了倒也是巧得很。杜霄雪心里一暖一寒的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喊他作何。正说时,场里一人,从口里吐出了一股火焰,众人更是一片叫好,杜霄雪也看着吐火的那人,吐火之戏完后,再看对面那地,杭城那人已不见了踪影。杜霄雪也觉有些失落,便拉着玉纹,挤了出去。

又闲逛了一阵子,见月快到中天了,杜霄雪便与玉纹回到那酒楼,唤马夫回府了。马车上,杜霄雪不知因何,难以自禁的念起了那杭城的夜,弹词的女孩,买馄饨的老叟,还有挂着灯笼的古树,心里一涣,似有溪水流过,白石潺潺,红叶静静,空谷里升了炊烟,起了鸟鸣。不觉车停了,到府邸了,下车见到那刻着杜府二字的匾额时,刹那间,柔思顿消,那粒熟悉的心又凝拢了,杜霄雪脊骨一挺,微仰着头,走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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