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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坐。”何未将单人沙发让给他。
“不,不必了。”祝谦怀越发局促。
来客不道明来意,她和谢骛清只好命人沏茶,耐心等着。
祝谦怀接了茶杯,终是落座。
“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她笑着问,“只管说好了,无须见外。”
“见到二小姐,想到了何七先生,”祝谦怀温柔笑笑,轻声道,“脑子乱,失礼了。”
他抬眼看谢骛清:“我想问句话,将军莫怪。”
谢骛清略一颔首,等他问。
“谢卿淮将军……”祝谦怀轻声问,“当真走了吗?”
车内,静得压抑。
谢骛清微笑着反问:“祝先生为何要问一个早定了死罪的人?”
祝谦怀捧着茶杯,又低声道:“我只想知道,如此好的一个人,当真没活下来吗?”
“他死了,”谢骛清说,“枪决。”
在寂静里,祝谦怀轻叹着气,垂眼看刚泡开的茶叶。
何未不想让两人都沉浸在难过的氛围里,同祝谦怀叙旧,询问他的近况。
祝谦怀似知关于自己传闻,并不大提过去,而是说到如今。这一回他回北平,想竞聘于一所师范学校。祝谦怀为唱戏,多年钻研历史,才学过人,他想去做一名老师。“那个师范学校的校长推崇平民教育,”祝谦怀解释道,“学校里的教师上课穿长衫教书,下课穿蓝布袍子和学生们一起干农活,学生们也都是家境贫寒,半工半读。我想去尽一份力。”
祝谦怀低头笑笑,喝了两口茶后,仓促而去。
看得出,他来,仅为了打听到曾仰慕的谢卿淮将军的消息。
“我过去说,你和谢卿淮关系好,他真是记住了。”她对谢骛清解释。
谢骛清轻点头。
“他方才说到你七姑姑,”他问,“听着有隐情?”
“嗯,”她道,“他从北平消失后,都传言他跟着军阀走了。七姑姑心里一直有他,找不到人,灰了心,这才去了武汉。”
“不过姑姑去江南,主要为了长江的航运,”她又道,“何家航运版图过大,太惹眼,我和姑姑假意闹翻,对外说分家后,将长江航运分了出去。”
“白谨行的那批货,先走海运,随后就要走长江航路,”她接着道,“此事要紧,我到京以后,须让人亲自跑一趟武汉。”
暮色苍茫中,火车抵达正阳门车站。
中原大战正到关键点,也因此,南来北往的火车,凡是停靠在正阳门火车站的,都搭载了不少受伤的军官和士兵。
谢骛清拄着文明杖,下了车。
潮湿的天,热风夹着他最熟悉的战场烟火和血腥气,卷过大半个站台。林骁谨慎望着远处军官的军装,让人去打听部队番号。
番号尚未问明,已有军官认出林骁。
当初的战场上,谢卿淮一路北上所向睥睨,未进武汉城。他的副官兼参谋林骁则经常出入武汉城的办公大楼和总部,代谢将军述职。林骁生得细皮嫩肉像个书生,自然给人印象深。
何未跟谢骛清沿着站台往外走,带着何家人。林骁等人有意分开,去了另一道门,他们都不穿军装,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提着通讯设备的皮箱子算是最贵重的行李。
有几个军官轻声议论,那是谢卿淮的老部下。
认出林骁的,都敬重地对他轻点头。
“大家都很尊敬你们。”她说。
谢骛清没回答,看了一眼那些对林骁敬军礼的人。
正阳门车站外,黄包车等了一排。
这个地方,对她和谢骛清都很特殊。
谢骛清驻足大门外,见那一排黄包车前的黄土地,被白日的太阳烤晒得干燥,在一辆辆黄包车的车轱辘下,扬起阵阵尘土。那是赵予诚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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