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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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回 刑罚（第1页）

赵姬刚从昏睡中醒来，便得知嫪毐等人被嬴政擒获的消息，她一激动，差点再晕过去。好在她身边有个忠心的宫女，使劲掐一把她的人中，她疼得一激灵，眼泪迸出，不醒也得醒，甫一出口，便问：“本宫的孩儿呢？本宫的孩儿呢？”

那宫女默默将两个襁褓之中的女孩儿抱来，递给赵姬。赵姬坐起身，欢喜接过，刚看了一眼，便沉下脸：“这不是本宫的孩儿！你……你把本宫的孩儿拿到哪里去了，嗯？”她着急地想从眼前的宫女脸上找出她孩子的下落，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想下地去找她的孩子，奈何身体吃不消。

她这些年在宫中养尊处优，早已不是在赵国时做人质、万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赵姬了，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生完孩子，连喘气都费劲，更别提去找孩子。

赵姬把怀中的两个女孩儿粗鲁地塞回宫女手中：“你若是不把本宫的孩子还来……本宫，本宫就治你死罪！”

大概是从未有过这么狠呆呆地说话，她说完话，脸儿像燃烧的灯笼一样红。

可惜，无论她说什么，宫女都低着头不吭声，只默默起身将孩子送了回去。赵姬急得眼眶通红，她刚想开口喊人，就听自己儿子阴冷的声音由远及近：“太后还在找那两个贱种吗？”

“政儿——你！”

赵姬看见房门“啪”地一声打开，嬴政挽着姬昔伊的手大踏步走进了，紧随其后的，还有王翦等人。赵姬咳嗽了两声。目中含泪：“政儿，看在娘刚生产完的份儿上，把娘的孩子还给娘吧，啊？”

嬴政冷笑一声：“太后觉得，事已至此，您还有资格跟寡人谈条件？”

赵姬默默无言，她揩一把眼角，擦去泪水，扯着嘴角：“早知当初你如此冷血，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她望向嬴政，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我只不过想活得高兴一些，找个男人，跟他生两个孩子，我有什么错？就是有错，错的也是你，是你父亲！”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王翦盯着大王的侧脸，目光滑至他佩剑的腰际，又瞅了瞅赵姬，他生怕嬴政一激动，拔出佩剑来就把他亲娘砍了。他紧了紧手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王干出这等有违孝义的事情。

嬴政低头，半晌，他竟“呵呵“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不光是赵姬呆了，就是王翦也愣了下，唯独昔伊攥紧了他的手，轻声在嬴政耳边道：“不要难过，她故意激怒你的，咱们不能着了她的道儿。”

嬴政回握了握妻子的手，看向赵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嫪毐已伏诛。太后既然这么精神，不妨亲眼目睹他是如何被处以死刑的。你那两个孽种，寡人已命人藏好，你也不必费力寻找。你若想再见那两个孽子，把嫪毐余党的名单交出来，寡人还可考虑考虑。”

赵姬瞪大眼睛盯着嬴政如石壁一般波澜不惊的脸，仿佛看到了当年面冷心黑的嬴子楚：“你不愧是……不愧是他的儿子。好，好得很。”她掩面而泣，泪水如珍珠般掉落，“我说，我说。我说名单给你嬴政听。你……你……你只要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一切都依你，都依你。”

赵姬说完这些，已泣不成声。嬴政甩个眼色给床边的宫女，宫女立刻走到赵姬身边，为她擦干净面庞，又唤来其他几个宦人，几人无声打着眼色，没一会儿，他们抬出一架简易的轿辇——与其说是轿辇，不若说是担架。宦人们不顾赵姬的惊呼，将她扛起，连人带被子搁在担架上。

“你……你要干什么？”赵姬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真的怕了嬴政，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君王，早不是她的儿子了，或者说，她心中的政儿一直是她想象出的孩子，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嬴政——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太后不必慌张，你既答应寡人，寡人怎好再为难您？寡人之前说了，让您陪寡人去观赏嫪毐受刑，您……难道忘了？带走！”

说到最后一个词，嬴政笑眯眯的面上一片肃杀。他长袖一挥，宦人们齐齐低头，在赵姬的惊呼中将她扛起，一行人破开大门，朝刑场走去。

确切来说，是临时的刑场。为了用最解恨的方式杀死嫪毐，嬴政将蕲年宫前清空了，五刑需要的用具也都备好了，刑场上的兵士们把守得严丝合缝，连只多余的苍蝇也飞不进来。

烈日当空，嫪毐和其叛党全部伏诛在地。嫪毐脸上一片灰白，连眼睛都是灰白色的。当他耳边听到车轮扎扎声时，他的眼神陡然恢复了光彩，他刚抬起头，就被押着他的兵士狠狠捶了一拳，但他仍忍不住地抬首，在刺目的金光中，他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的身影——赵姬。

嫪毐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但是，当他看见赵姬也如俘虏一般坐在可笑的“轿辇”上时，他的心陡然下沉，眼睛也重新变成灰白色。他的头颅也再不能昂起了。但就算如此，他也挣扎着想摆脱兵士的钳制，他张大嘴，想跟他的女人说两句话，却被身后的兵士用绳子勒住了嘴，只得瞪大眼，“呜呜”地叫嚷。

赵姬远远望着挣扎的嫪毐，泪流满面。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但是相比于这个男人，她更珍惜自己的孩子，更珍惜自己。

嫪毐，对不住。赵姬闭上眼，眼泪如皱纹一般遍布全脸。

嬴政牵着妻子的手从辇乘上下来。他们的坐塌早已备好，二人目不斜视地走过一干叛贼的身边，慢慢落座。等赵姬也安顿好，嬴政含笑道：“太后不要和嫪毐再说两句话吗？”

赵姬的泪水已在风中干透：“不必了。一切但凭大王定夺。”

“好。”嬴政点头，看向前方十丈外正对着他跪下的嫪毐等人，“既然太后不想叙旧，那就请太后说出嫪毐余党的名单，寡人也少费些心力。”

赵姬瞥了嬴政一眼，她艰难地吞咽着唾沫，杂念于她的脑海中奔涌，最终化为一声咳嗽，她不想看到嫪毐怨憎的眼神，颤抖着闭上双眼，将那些名字一个个念出。她故意说得大声，等全部念完，她急急咳嗽两声，脸憋得青紫，脖颈一耸，晕了过去。

“掐醒她。”嬴政不带半丝情感道。那个在赵姬身前伺候的宫女从坐塌的影子中走出，她来到赵姬身前，一手按住赵姬的后脑勺，一手狠狠掐住赵姬的人中，怼了两下，赵姬才幽幽转醒。这一回，她没有发癫也没有大声斥责，她的眼睛如两个烧坏了的黑洞，直直看向前方。

“太后醒了。”宫女说完，又如之前那般退了下去，和影子融为一体。

姬昔伊看着那个宫女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她本想喊住对方，嬴政却道：“那些参与叛乱的，及嫪毐之三族，行大辟刑——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