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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石出（第1页）

她开口说完连谢珩都不免侧目望她，林婉嫦对着谢珩本有恃无恐，可听见她说话那气焰顿时就灭下去一半，支支吾吾道：“殿下……你在说什么……”

好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无非是仗着谢珩一个事外之人，如何也不能全然摸透其中蹊跷，便敢这般不计后果地对上。

李知月再好的气性也被消磨完了，只觉得此人不仅难缠，还给脸不要脸，本是留了她一些分寸，如今却也没什么必要了，冷声道：“你前些日子送进宫里的一匣子泠光香，真当我猜不出来别的意思么？”

林婉嫦瞳孔巨缩，蓦然噤了声。

李知月不等她开口，接着下一个问题直问：“你觉得我会把那日冲撞上来的鸟当是意外还是疯鸟？这么确信我拿不住其中蹊跷吗？”

林婉嫦开始控制不住地哆嗦：“殿下……”

李知月再问：“或是说，你那么保证你送的那只钗子天衣无缝么？也觉得我并不会将它放在心上，你做的手段都能藏住？”

她每说一句话，林婉嫦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待到钗子这件事一出口，林婉嫦一张脸已煞白如纸，心如死灰，那原本一直撑着绷紧的肩，竟一时间不知是轻松还是解脱地松溜下来了。

谢珩从未见过眼前人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平日里总藏锋不言，也不喜欢抛头露面引人侧目，但到底是陛下亲自培养，自小旁听御书房的，哪里会真差了去。所说平时小姑娘装得像清晨沾露的茉莉白花，此刻便是朵枝叶张扬的大瓣牡丹，一身气度不收着，便像枝叶上的尖刺一般毫不避让地延展开来，让人想不钦叹都难。

李知月本就不愚钝，经过谢珩点拨早就将这件事想得八九分透彻了，她本觉着若是林婉嫦还能及时损止，她就留她一个体面。可偏偏此人嘴比钢铁硬，死活不松口，甚至还不计脸面想反咬人一口。

李知月将怀里一直收着的长木匣子拿出来，那匣子一掌长，两指厚，她这几日带着早就嫌硌人了，只是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用得着。

她将那盒子打开，只见当日带着的那只芍药钗子稳稳地在里头躺着，而林婉嫦所有强撑着的力气都在见到这钗子的一刻烟消云散，整个人如同一摊没了骨肉的皮囊，竟软塌塌地从榻上摔下去了。

李知月慢声道：“这钗子我回去后收了起来，时至今日才再见天日，想来应是有些香料残留的。你在上面做了手脚吸引凶鸟，以为没人能猜到，等过了时候气味散了就更没人能拿的住你。却没想到因得大夫被劫，你火上眉梢，还敢送了香料来，怕我察觉想将钗子上的气味盖个干净。却不想这钗子我早早就收好了，你的香也未燃过，根本没如你所愿。”

皇帝先前本险些出声斥咄林婉嫦竟敢这般辱没朝廷命官，可不等他开口李知月兀自出来一句逼一句，条理清晰，字字句句无不深扎在重点上。这一遭下来看得皇帝面目平和，颇为满意，眼角眉梢里都透露出一种骄傲与赞赏之意。

眼见着李知月话一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袁内侍接了匣子，叫人去查验。不出半刻，果如李知月所言，那钗子的花蕊处的确隐了个小小的机关，里头藏着香露，虽如今早已干涸，却还散着阵阵余香。

林婉嫦见大局已定，只能含着一目的泪期期艾艾地望向李缜，悲声哀求道：“殿下……妾服侍你多年，此举实在是昏了头……还往殿下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救救妾吧……妾再也不敢了……”

“住口！”李缜面上早已沉沉如骤雨，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丢干净了，当即对着她大喝：“我本以为你一向娇弱可人，所以一直都偏宠着你些，你竟敢做出此等无法无天的事，还构陷皇族！我可真真是小看了你！纵是亲手扒皮鞭肉都难消我心头之耻！”

李知月微微蹙了蹙眉，显然是听这些话心里头不舒服，想开口制止，却发现背后有人悄悄拉了她一把。

拉她那人自然是谢珩，她站至谢珩身侧，听见他压了声音道：“阴平王性子暴戾，但如今陛下杨妃都在，做不出什么。你若是开口了，便是打他的脸，指定记恨上你。”

虽是这个道理，但李知月听得心里依旧不好受，没有应声。

林婉嫦如何会变得今天这般，行差踏错间没着他的缘由么？怎的由着他开口指责，他凭的什么？

李知月心中不平，却只得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望。

林婉嫦听言瞳孔紧缩，似是不敢相信他这般无情无义，说出这样冷血恶毒的话，简直像用刀生剜她的心，比她落到如今这番境地要更可怕上数倍。

她眸子盈满了泪，不可置信地抬头直视着他那双滚着情绪的眼仁，眼睫颤抖，整个人如履寒冰，只觉得有抹彻骨的寒意自天灵盖一点点渗透下来，蔓延至全身每一个毛孔。

“你说要亲手扒皮鞭肉平我之耻？”林婉嫦竟不见惧退，弯着嘴角喃喃重复了一遍，声音似栓在崖间的悬绳，发颤不稳，眼底全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