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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用帕子抿了抿嘴,然后道:“先去问问母亲那用过了没,若没有,先把各样送一份过去,若还有余下的,再让他们带来吧。”
雾汐应下之后便让人撑船回岸,然后去了前院。没过多久,便带回来一个女店家上了船。
女店家见了陆昭依礼纳福,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将装着各色果脯小瓷罐一一奉上。陆昭虽然嗜甜,但一向克制,玉葱般的手指犹豫了片刻,最终只捡了一枚林檎旋乌李,一块西川乳糖。用罢,又饮了熟水,方才对店家道:“这些我都要了,银钱你自去和掌事领罢。”
店家千恩万谢:“娘子慷慨。”说完从怀内掏出一本册子,满脸堆笑道,“这是我家果品名录,娘子若有需要,只管打发人来店里说一声。”
陆昭点头,示意雾汐接过,命人仍旧撑船将她送回岸上。待一众人离开,陆昭方打开册子,取出里面夹着的一封信。
仪仗在国公府正门前停了下来。先来报的是门房的人,只说外面来了宫里的人传话,降旨的人随后就到,请国公府阖府上下男子朝服,女子大妆,于正门候旨。
陆昭望了一眼正堂中央挂着的“竭智尽忠”四个隶字,那是父亲刚到长安时魏帝赐下的。大魏的国书多用隶书,浑厚有力,蚕头燕尾,而楷书则多用于吴国,讲究的是严整平和,外柔内刚。如此正堂东侧挂着的那幅虞世南的楷书便显得不妥了,陆昭只让云岫悄悄把那幅字撤了下来,以免风波之外再惹事端。
此时云岫也已回府,趁着众人忙乱,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将三江馆的事告诉给了陆昭。“婢子只听那些人称呼他为殿下,但瞧着绝对不是五皇子,他个子大概那么高。”说完踮着脚尖,抬着手比了比。
“那便是太子殿下了。”既然连他都从南边调了回来,又着手查起了羌人的事,眼见是要打仗了。
云岫有些惊诧,随后又问:“那羌人娘子可是知晓的?”
陆昭摇头:“这个我也不知。”
眼见准备停当,顾氏的脸色不大好看。
自被招降后,自己的夫君虽被封了靖国公,却无实职,一直深居简出。唯有夫君的胞妹陆妍在宫中,身居左昭仪之位,但是平日为得避嫌,甚少来往。以往亡国之君住在长安的也有不少,但皆被魏国先帝渐渐除之,或暗赐鸩酒,或强加罪名。直至今上登基,对这几个新降的王族稍稍宽和了些。
这其中多少也有凉王的原因。
昔年先帝立储,原定的是凉王元祐即位,但魏国自开国以来便有立子杀母的规矩。
先帝宠爱凉王生母,不忍杀之,固转立了今上。但先前为凉王登基做的铺垫实在太多,权贵重臣联以姻亲,王佐之才充以幕府。今上登基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正如此,魏帝急需向世人和权贵们展示他的大功业、大恩德,他要国宾俯首,八方来朝。
如此,陆氏一族不仅被许以高爵,悉心供养,还象征性地允许一些庶子旁支入仕。无非是皇帝向外标榜仁德之行,日后好劝降他国。不过陆家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平安也就许个十年,如今能与魏国争霸的国家只有楚蜀二国,还得是联盟。待中原盘面清晰,陆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吴国从陆昭的祖父高宗时起,连年征战,三吴虽然富庶,却也积弊多年。到了陆振这辈,兢兢业业一辈子,才从世家手里重夺皇权。而魏国幅员辽阔,当时,魏太祖刚平定北方,正是要专意南方的时候。陆振才与众臣商议,决定将陆妍送去魏国和亲,争取喘息之机。而陆妍终不负众望,被指给魏太子元祾。
元祾登基之后,国势渐稳,遂对吴开战,而吴国的归依也因陆妍与魏帝这一层关系,近乎水到渠成。
顾氏深知宫闱之事一向变幻莫测,且不说陆妍在宫中势孤,夫君这些年也不过是抱着守拙二字,生怕一个风吹草动就动了满门性命。更何况今日朝会《削藩令》一事还未完全了结,夫君此时尚在宫中,凶吉不知。
说话间,几个僮仆开始忙着在外仪门处用木桶洒水,又设备香案。顾氏携了全家跪候,直至晌午,降旨的常侍和后继的一队内监才至门前。此时街上已围了不少人,皆是稀罕这门可罗雀的靖国公府,今日承的是恩典还是降罪。
只听常侍朗声宣旨道:“诏曰:近世以来,时运迁革,前代亲族,莫不诛绝。历数有归,实维天命;兴亡之效,岂伊人力。前吴王陆等子孙,并付所司,量才选用。”
众人一听,方如释重负。按照诏书里的意思,陆家的人是要被启用了,只是这一宗好事来的毫无征兆,让人说不出由头。众人亦不敢切切私语,有跪得靠后的,也仅仅低着头,侧目相视一望。
常侍宣旨毕,便笑着向顾氏和袖拜道:“恭贺夫人双喜临门。”
“双喜?”顾氏不解,“烦请常侍赐教。”
那常侍眼角堆笑满满,不紧不慢道:“乃是内宫之事。”说罢便引来一位衣着不凡的妇人,“这位是内司公孙氏,宫内之事待她与夫人细说。在下还有要务,少陪了。”
陆昭且立在母亲身后,端详了公孙氏许久。公孙氏约摸三十多岁的年纪,鹅蛋脸,肤色红润,眼睛四周已有不易察觉的细纹。她嘴角含着笑,目光不露喜怒,神采却上眉梢,端的一副好精神。一身芭蕉绿弹墨的收肩窄袄,头上略点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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