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二(第1页)

天色将暮,李府的丫鬟小厮们,也忙活起来,备饭、掌灯、扫院,等等,各自依规从业,虽人来人去,倒无喧哗之声。府主从外下了轿子,走进门来,到了厅上,在丫鬟的伺候下,脱去官服,换了便衣,见妻在厅西边的暖阁内,坐在熏笼旁烤火,便走了过去,问道:雪儿呢?妻起身,言道:申时就出去了,说是有点事情。待夫坐下后,妻也坐下了,又问道:可是寻雪儿有什么事情?家主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她也该北上了,给京城府里的礼品,也张罗齐了,有些事情也得与她商量商量。妻笑道:礼品备齐了,单子写清了,不就成了,和她一小姑娘家有什么商量的。家主看着妻,冷笑了声,说道:妇人之见,这几日和我那外甥女处事,端得是个厉害精明的人物,她若不是个女儿身,我姐姐那家的将来就在她身上。说完,又叹息了一声:以后也不知那皇城的哪家侯门有那福气,把她讨了去。妻见家主如此说到,便也道:按你这么说,倒也是的,听说她家爷爷从小把她当男孩养,又会读书识字,为人又大方利索,偏偏出门又还喜作男子打扮,想必以后是个有造化的人。家主鼻子哼了一声,才言道:十个男子也未必比得过她的心机,她爷爷是什么人,跺下脚,满京城都得抖一抖的人,老爷子会看错人,以后你就看着吧。这时,家里的丫鬟上来问到,晚饭是去厅里吃,还是送到暖阁来。家主道:雪姑娘不在,就送到暖阁来吧。菜肴送来后,那家主又精心挑了几样菜,吩咐伙房热着,待雪姑娘回来后,再送过来。

正吃着,那府主的外甥女归来了,到了暖阁,府主忙放下碗筷,命丫鬟添张椅子,又唤人将留的菜品端上来,对外甥女笑道:霄雪回来了,一道吃点吧,我和你舅母刚动筷子,尝尝给你留的锦鸡汤,麂子肉。舅母也笑道:雪儿快坐下,暖和暖和,刚才还与你舅舅一个劲的念叨你。霄雪与舅舅、舅母道了安,坐下后,接过碗筷,略略吃了两口,对家主道:舅舅,这也快过年了,爷爷吩咐的事情我也与舅舅说清了,舅舅的信和话我也一定一字不差的带回去。家主放下筷子,道:事情已说到了,霄雪你也要回去过年了啊,不知打算何日启程?霄雪道:后日吧。舅母听了,便道:才来了几日,就回去了,再住些日子吧。家主道:正经事要紧,我明日就安排好路上的行程。霄雪笑道:那就劳烦舅舅了。舅母又笑道:一家人、亲舅舅,还说什么劳烦,虽说你是杜家的人,但身子里到底还有一半我们李家的血。家主听了,沉了脸,对妻叱道:就你多舌,什么杜家、李家,还不是一家人。杜霄雪便笑道:舅母心直口快,说的也没错,我一半的血,到底是舅舅这家的。家主见外甥女如此说到,便也笑道:买田种桑的事,等过了年,我就着手去办,定不会误了正事的,还请府里放心。杜霄雪笑道:舅舅是爷爷看准的人,哪有不放心的道理。家主听了,不觉微微躬了一下身子,对杜霄雪笑道:倒也感激咱们家的爷爷看得起我,你舅舅就是肝脑涂地,也得把府里安排的事办得妥妥当当。杜霄雪笑道:有舅舅操办,事情定是稳妥的,舅舅的诚心,我也一定告诉爷爷。家主听了,心头一痒,眉梢一喜,两手捧着杯盏饮了一口酒水,心似有话,嘴又无声,顿了片刻,又才与外甥女谈了一阵北归的事,接着闲语了几番后,杜霄雪见别无他事,便辞了舅舅、舅母,去自己的院子了。

到了院中,只见从杜府带来的贴身丫鬟玉纹,正在廊上逗那只白鹦鹉,玉纹见杜霄雪来了,笑嘻嘻的迎上来,说道:小姐,今日这鹦鹉又说了句新诗。杜霄雪道:家里那么多鹦鹉,没见你瞧一眼,偏偏喜欢别人家的。玉纹又跟上来,说道:你知这鹦鹉今日说的是哪句诗吗?杜霄雪道:哪句?玉纹笑道:你猜,那日西湖看雪,你对那呆子说的什么?杜霄雪看了看玉纹,说道:说了什么?玉纹笑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杜霄雪听了,心头一动,笑道:扁毛畜生。玉纹又道:小姐,我们把这鹦鹉带回去吧。又见杜霄雪沉默不语,便又哀求道:小姐,好吗?杜霄雪见此,便道:明日去和舅舅说声就是。到了房内,玉纹沏了盏茶,奉了上来,见杜霄雪拿着一方锦盒,若有所思,便放下茶水,抢过锦盒笑道:小姐,今日得了什么宝贝,让我也看看。说完,开了盒子,细看了片刻,将锦盒回给杜霄雪,笑道:我当什么宝贝,原是双银耳环,这般的物件我带都寒碜。杜霄雪看了看那对耳环,百姓用的寻常物件,式样倒别致素雅,便合上了盒子,吩咐玉纹收好。那玉纹接过盒子,笑道:是别人送的吧,可是那天西湖看雪的那个人。杜霄雪看了一眼玉纹,点了点头。玉纹又笑道:被那人看穿了。杜霄雪仰了仰头,似笑非笑的低声道:倒是个知趣的人。

次日,杜霄雪待在府里,也未外出,让舅舅安排人手打点行礼,吃夜饭时,又与舅舅要了那只白鹦鹉。到了启程之日,清晨之时,吃过早饭后,舅舅领着家人,带着衙役,送杜霄雪到码头上,码头上的众人被衙役清开了一条道,舅舅护着杜霄雪到了水边,指着三艘黄油油的新船,告诉杜霄雪,一艘是供杜霄雪和贴身的丫鬟住的,一艘是让带的童仆小厮乘的,还有一艘是装礼品的。杜霄雪笑着言谢,与舅舅家人逐一言别后,登上了那艘船舫,又立在船头,看向舅舅,做礼告辞。待船行已远,见码头上的舅舅家人们也要回去了,便和玉纹坐到舱里去了。舱里装潢一新,用嫩黄的细纹箬叶纸裱过了,前舱放着茶桌、书案、又立了两架盆栽,置着几方古玩,后舱倒是卧睡的床榻。玉纹待杜霄雪坐下后,问是否要煎茶,杜霄雪道:煮一壶他们的龙井吧,早上吃那油果子,口里倒有些腻。玉纹见舱里茶具俱全,便一面煎茶,一面命人将那只白鹦鹉取来,挂在了书案前。茶煮好后,杜霄雪与玉纹坐着饮了两盏,那白鹦鹉忽然叫唤了起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玉纹笑道:小姐,这鹦哥在给咱们念诗送行呢。杜霄雪看了眼那白鹦鹉,也笑道:这江南的鸟,念的都是些软乎乎的诗,到家后给它教两首岑参、王昌龄的句子。舟行了半日,杜霄雪与玉纹吃过送来的午饭后,在舱里枯坐着,见书案上放着一叠的书,便命玉纹随手取了本过来,欲看书打发时辰。玉纹取来后,杜霄雪接过一看,是本乐府诗歌,随手翻开一页,竟是那首西洲曲,不由得一笑叹之,又翻到北朝诗歌那里,读了半晌,寻到那首陇头歌: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才意兴阑珊的丢开集子,见天色有些暗了,便撩开帘子,去了船头。到了舱外,只见天色已微暗,残阳西坠,远山如黛,江上波浪森然,船舟若苇。一支近处的渔船飘在水上,船尾一白发老叟在摇橹,船头一女子在下网,那女子见杜霄雪着男子妆立在船头,从身前驶过,不由得痴看了片刻,痴了之后,低了头,红了脸,躲进蓬下去了,躲进蓬后,又过半刻,蓬里起了歌声,江南的子夜歌,情丝淼淼,心意幽幽。身后的玉纹见此,便拉着杜霄雪的袖子,笑道:公子,此卿大有意趣。杜霄雪脸上一红一冷,骂道:作死的。过了那渔船,那歌声也没在了江风里,也许那女子早就没唱了吧,只见前方的山脚卧着一渔村,几间茅屋落在江畔,几道炊烟,袅袅娜娜的升腾着,杜霄雪见此景致,随口吟道:烟火渡斜阳,渔声唱寒江。静了一会儿,身后的玉纹问道:小姐,怎只有两句,还有两句呢?杜霄雪道:诗词之属,言情达志即可,心中之意尽了便行,管他几句呢,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都是那些书蠹们才做的无聊事。玉纹笑道:小姐就是想捻断胡子,也没胡子可捻。杜霄雪听了,也是一笑,然后带着玉纹回舱去了。

行了快大半个月,因玉纹吩咐了船队的总把式,务必年节前赶到京城,舟子们惧那杜府的权势,也得了不少酒肉吃喝,生怕耽误事情,无不卖力的干活,距过年尚有十四天,离京也就七八日的航程了。这日,船在江上行着,忽有一蚱蜢舟撵了上来,给杜霄雪送了一封讯贴,杜霄雪问过那人,又开了帖子看了,原是京城孙家的船队也在江上,认出了杜霄雪船上杜家的旗幌,便遣人过来问询一声。杜霄雪命玉纹赏了那人,又写了封回信命那人带回。随后,走出舱外,只见江上不远处也行着一队四艘的船舫,头船上立着一面写有孙字的旗幌,一男子站在船头,与杜霄雪行了一礼,杜霄雪也还了一礼,又立了一会儿,便各自回舱去了。玉纹知孙家与自家的杜家是三代世交,关系非比寻常,便满心欢喜的说道:小姐,可巧碰见了孙府的人,这下路上不会闷了。杜霄雪道:你要嫌闷,游去孙家的船上待着。玉纹嘟着嘴道:我是怕小姐闷了,这一路上你就知看书,那几本破书不知看了几遍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们来时那样走官驿,骑马坐车的还能看看山水,成天关在这破舱里,人都蔫了。杜霄雪道:我看你每日和那鹦哥不是聊得挺欢的。玉纹苦笑道:再关在这船上,聊上几天,我都快成鹦哥了,人家梁山伯化蝶,我倒化了鹦哥,到时天天与小姐念诗听。杜霄雪笑道:你要成了鹦哥,我立马吩咐厨子烤了你下酒。玉纹笑道:阿弥陀佛,那我不是要成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了,以后小姐什么事可都瞒不住我了。杜霄雪听了,也是一笑,不再与玉纹嚼舌头,拿起刚才的集子看去了。

傍晚时分,船队泊在了一处码头上,快上晚饭时,玉纹走来笑道:小姐,下面的人收得了一尾三十多斤重的青鱼,你倒是去看看,有书案那般长。杜霄雪一面看书,一面道: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一尾鱼。玉纹笑道:说不定鱼肚里有书信呢?杜霄雪道:诗里说的是鲤鱼,又不是青鱼。将书放下后,推开窗子看了看,又道:把那鱼给孙家的人送去吧。玉纹见此,惋惜似的叹了口气,便转身传话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时,笑道:小姐,孙家的人来了,还送了两筐腊货。杜霄雪便起身迎了出去,见刚在在江上与自己互礼的那人,又带着一妻眷,从跳板上走了过来,杜霄雪认得那人是孙家青字辈的族叔,虽是孙家旁系,然也在孙府上管事,是个说话有些斤两的角色,顿时面色生笑,待那两人走过跳板,便命玉纹去扶那女眷,自己则行礼道:孙家叔叔,怎亲自来了,本应我去叔叔那里才是。那人也回礼笑道:都一样的,今日碰见了,又听得是雪姑娘在船上,我欢喜得什么似的,一等泊船便带着你婶婶过来了。说着,又让妻与杜霄雪作礼见面,那妻笑道:在京城成日听得雪姑娘大名,今日倒是有缘,见着本人了。杜霄雪也回礼笑道:今日见到婶婶,才是霄雪的福气。又与那人与其妻道:叔叔婶婶来了,就一道吃顿便饭吧。那人也笑道:那就打扰了,刚才送去的那条大鱼,却是少见的稀罕物,倒感激雪姑娘了。杜霄雪笑道:哪里,哪里。到了舱里,玉纹吩咐灶房安排些时鲜的菜肴,又寻了瓶陈酿的花雕,便立在杜霄雪身旁,张罗伺候着。饭菜上来后,玉纹给那人与其妻斟了杯酒,又才为杜霄雪倒上了,杜霄雪举杯笑道:叔叔、婶婶尝尝这江南的黄酒,虽没咱们京城的好酒珍贵,但也就尝个新奇。三人掩袖喝完后,吃了些菜肴,又互敬了几巡,那人问道:雪姑娘这趟是去了江南?杜霄雪笑道:去杭城办些事情。那人之妻道:那般天远地远了,可苦了雪姑娘了。那人便接话道:我看我们两府里的那些后生,也就雪姑娘是翘楚人杰,又吃得苦,又办得事,天知道谁家有满天的福气,日后能讨得雪姑娘去。杜霄雪笑道:哪里,哪里,叔叔这样夸赞,到让霄雪无地自容,孙府那么多孙子辈的才俊,又是男儿,又知书达理,霄雪哪里赶得上。那人叹了口气,又饮了口酒,说道:不是夸雪姑娘你,说句不该说的,别说我们孙家,就是你们杜家,还有京城其他豪门望族的子孙,知世道艰难、筚路蓝缕的少,大都只知享乐享福的,光知享乐也就罢了,偏还要生处多少是非来,前些日子,我离京来办事时,我家大哥的公子牧心就胡闹了一回。那人夹了筷子菜,又饮了口酒水,继续言道:我们家的牧心,你们在京城想必也听说过,端得是混世魔王,我大哥也往死里打,就是打不怕,这些年在外头做了多少糊涂事,前不久,一个吏部的官员,虽说官职不大,也没什么过硬的靠山,与我们家牧心在一家酒楼上起了口角,说我们家牧心勾引他老婆,你猜怎样,我们家牧心命人将那官员按住,活生生的给他灌了一坛的陈醋,人给呛了个半死。那人还未说完,那人之妻便使着眼色道:你给霄雪女儿家说这些干嘛?那人听了,看了看杜霄雪,拍拍脑袋,笑道:是我糊涂了,雪姑娘见谅。杜霄雪也笑道:我们两家三世之交,说说家事也没什么,我看牧心哥哥倒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年少轻狂,等年纪老成了,自然就好了。那人笑道:雪姑娘说的是。又饮了几番,谈了些路上的见闻后,那人与妻别了杜霄雪回去了,杜霄雪送过了跳板,走到码头上,在那人催劝下,才转身回了船上。

之后几日,杜霄雪与那孙家的船队相伴而行,到京城时,两府的人马已等在了码头,来接杜霄雪的是府里的一位族叔,杜霄雪见了那族叔,叙了一番寒暖后,又一道去别了孙家的人,才领着一队货物往府里去。到了府宅,杜霄雪领着玉纹与族叔从正门进府去了,余下的人与货绕到巷子里的侧门才进去。到家后,杜霄雪也不管他事,径直去了爷爷的院子,到了院子才知爷爷在花房里,那跟着爷爷的老仆又告之爷爷近日身子有些不方便,杜霄雪听了,心里不禁起了些烦忧,返家的喜悦也忘了个大半。快步到了花房,刚好碰见爷爷的贴身丫鬟撩开布帘子出来,便抢上前去问道:莼儿姐姐,爷爷在里面吗?莼儿见到杜霄雪,点了点头,不由得笑道:霄雪回来了,老爷子成日掐着指头算你回来的日子呢。杜霄雪又问道:爷爷身体可好?莼儿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眼疾有些复发,请王太医开了方子,过些日子就好了,再说你又回来了,老爷子心头一舒坦,说不定明儿就痊了。正说着时,房内传来了爷爷的话声:莼儿和谁在说话,可是霄雪回来了?莼儿对杜霄雪一笑,言道:快进去吧。杜霄雪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笑道:爷爷,霄雪来了。又见爷爷躺在一张竹椅上,拿着本书,身上盖一面挑花薄锦袄,右眼微微肿着,只眯着一道缝,便赶忙走到爷爷面前,问道:爷爷,这眼疾怎又发了?爷爷见到杜霄雪,满脸悦色的笑道:人老了,病也就多了,不碍事的。杜霄雪见爷爷欲放下手里的书,便接了过去,将书放在了椅子边的小桌上,又见是本古乐府诗集,不由得笑道:爷爷也在看这本书,我从杭城到京的这段日子,不知将这书看了多少遍。爷爷笑道:喔,那说我们爷孙俩隔了天南地北,心倒是都在一本书里。杜霄雪也笑道:爷爷,怎想起看它来着。爷爷笑道:我小时是在南方长大的,你又去了南方,便寻些南方的诗看看。杜霄雪笑道:孙儿在南方,可寻的都是北方的诗来看的。爷爷听了,也是一笑。正说着,杜霄雪见身旁小火炉上的药罐煨开了,便端起药罐,倒了药水,放在桌上,待药水凉一凉。又见这花房,四墙都是用娟纸糊的格子,又燃了十来盆炭火,一屋花草在寒冬腊月也翠绿红白,绽如春日,呆了一会儿,杜霄雪不免觉得有些热了,便解下了斗篷。爷爷见此,笑道:这房里热吧。杜霄雪笑着,点了点头。爷爷又道:这花草多是南方运来的,经不得冷,人老了,也和那花草一样,耐不得寒气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经得寒,熬得冷,何况你从小又是男儿心性。杜霄雪笑道:青年人也就血气旺些,多少事,多少人,哪有爷爷看得透、经得住。爷爷不禁一笑,问道:南方也冷吧?杜霄雪道:刚到杭城就下了场大雪,冷倒不怎么冷,就是湿气重。爷爷笑道:南方冬天原本是湿冷的,那南方的事情怎样了?杜霄雪便将南方的情况,和舅舅的一些安排都细细的说了出来,爷爷听了,闭上双目,沉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杜霄雪也熟悉爷爷的习惯,见此情景,知了爷爷对此回南下的事情,心里是满意的,便笑道:爷爷,南方种桑的事办好了,家里倒又多了一桩大进项。爷爷喟叹了一声,对杜霄雪言道:我们这些人家的钱,有几分是自己的,金满山,银满山,活着能吃几口,死了能带几两,都是去做事铺摊的,等你以后成了家,当家做主了,就明白了。杜霄雪脸颊不觉一热,用指尖贴着那碗盏,试了试那药水的凉热,觉得不烫了,便拿了起来,端了过去,言道:爷爷,喝了吧。爷爷接过了药,吁了两口气后,仰头饮尽了,杜霄雪接过药碗,放到了桌上。杜霄雪正欲说说杭城的舅舅时,莼儿走了进来,爷爷便对杜霄雪道:你还没去你爹娘那里吧,家里都张罗着给你接风,也去热闹热闹吧,和我这老头子待久了,人都要变孤冷的。杜霄雪见此,便压回了心头上的话意,别了爷爷后,往厅上去了。

厅上的人早已等着杜霄雪,见杜霄雪从廊子里来了,同辈的兄弟们都迎了出来,与兄弟们寒暄后,众人拥着杜霄雪进了门,杜霄雪便上前,与家中亲长父母行了礼、道了安,府里的大伯忙让杜霄雪坐了,又问了一些南方的情况、路上的见闻,得知南方的事情无忧,家中众人皆欢喜不已。杜霄雪又将舅舅的礼单,送了打理内务的二伯,二伯接过看了一遍,对杜霄雪笑道:你那舅舅太实诚了,将事情办好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杜霄雪笑道:我那舅舅恨不得亲自来,好拜见一下爷爷伯伯们。杜霄雪母亲也笑吟吟的道:这些物件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没爹爹,没杜家人的提携,他就能做得那刺史的位置。大伯也笑道:自家人倒说起见外的话了,今日霄雪回来了,一路风雪的,也吃了不少苦,叫伙房早些上晚饭,大伙就在这厅上用饭,也好为霄雪接风洗尘。管事的仆人,听如此吩咐,便安排去了。之后,大伯领着家里众人去了厅旁的耳房,伯叔辈的按辈分坐在了椅上,一干女眷也按亲疏长幼上了炕,杜霄雪便站在了父亲身后,二伯便命人搬了一圆凳过来,唤杜霄雪坐下。杜霄雪推迟道:哥哥们都站着的,霄雪哪能坐下。大伯笑道:今日原是为你接风的,坐下无妨,你那些哥哥们谁也不敢说个不是的。杜霄雪又推辞了几番,见众人都叫自己坐下,方才挺着腰,低头坐下了。众人又聊了些家中闲事,厅上的晚饭已备好了,大伯便领着众人去了厅上,男眷坐了两桌,女眷坐了三桌,杜霄雪按旧例与兄弟们坐在了一起。食饭时,家中兄弟先敬了杜霄雪一杯酒水后,才开始动箸,伯叔那座谈着一些正理内的闲事,子侄辈的一桌倒是少言,偶尔说上一两句也低着喉咙,女眷的几桌更是鸦雀无声。吃过饭后,灯早已掌起了,大伯见天色已黑,便收了话头,命众人回各院去,又嘱咐杜霄雪刚到家好好休息一番。长辈们走出厅后,兄弟姊妹们还未散去,兴致话语也活了起来,大伯家的长子笑着对大伙说到,今日自己邀了婵月楼的寒香到花园子里唱台子,请大伙去看看,热闹热闹,好好为霄雪接风洗尘一番。众人里有人喜去,也有人不喜的,然见长兄发了话,又说是为杜霄雪接风,便纷纷笑道:还是大哥有心,咱们好好为霄雪乐乐去。杜霄雪原本欲回自己的房院里,离家多日,心头不免惦念自己的旧人旧物,然听大哥如此说,众兄弟姐妹也都乐呵,便笑着问大哥道:今日唱的是何戏?大哥笑道:白蛇传,你小时候看了,说那许仙连女子都不如,现在多少男儿倒不如你了。杜霄雪听了,不觉想起断桥相遇,又念起那雪里的西湖,心头一动,便笑道:大哥也来打趣霄雪了,再这样乱嚼舌头,我可不去了。大哥笑道:行,说了两句心里话,你就嫌哥哥了,那我不言语就是了。说着,拉着杜霄雪的袖子,往花园子里去了。

到了花园子,仆人们已将火笼、酒肴之物安排妥当了,众人坐下后,台上的戏角儿上来了,杜霄雪看着那戏子咿呀的唱了片刻,忽的想起了杭城的弹词,心里倒觉有些索然。众兄弟姐妹一边听着戏,一边笑语着,与杜霄雪一桌的一位六表哥,说起了一些近日京城的趣野之事,不知怎么说了孙家的牧心。杜霄雪看了看那表哥,那表哥笑着道:也说那牧心灌了那人一坛陈醋后,被他爹笞得两条腿都青了,谁知被灌醋的那人,也是个气大王,当夜回家就将自己的老婆捅死了,自己也抹了脖子,那家人刚入京不久,又只是个绿豆官,家里只剩一个半仆半亲的老苍头,打又打不过,告又告不赢,还是他孙家派人赔了礼,又打发了银子,那家人得了面子,又得了银子,也就算了,打算办完丧事回老家时,谁知那孙家的牧心,一瘸一拐的去那家里,抱着那女的牌位大哭了一场,这算是什么了,有人说他孙牧心欺人太甚,也有人说他倒是个天生的情种,总之,那孙家的牧心算是在京城里出名了。杜霄雪一面听那表哥说着,一面看着戏,见许仙出家为僧时,心里倒觉得闹得慌,便与大哥和众人说到,刚回家,一路上身子有些乏了。便先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出了花园子,廊上灯火煌煌的,杜霄雪欲抄近路,也不执灯笼,便一人往花木里的小径走去了。月下行了片刻,身后的丝竹声退去了,倒是身边的鹤鸟、鹿兽为杜霄雪脚步所惊,在朦朦夜色里跑开了,不时啼唤两声,或许是离家久了吧,杜霄雪忽觉此时置身的府院有些许陌生,若行在别处一般,近处的危巉的假山、远处透亮的灯火,都隔了一层纱幔似的。到了一水塘边,杜霄雪沿水而行,水面幽然,一轮明月映在水中,若新磨的铜镜,走到石桥的高处,杜霄雪扶栏仰头看了一眼夜空,今夜的月倒好,寒夜无云,明月如玦,前处的灯火,就是自己的院子了。倏尔,一鹤从水边的树上,嘹呖而飞,直入夜空,杜霄雪见之,心被一触,叹息一声,默念道:灯火远如梦,寒月近似心。夜阑人静处,孤鹤更北飞。又静立片刻后,便走下石桥,往院门走去。丫鬟闻到叩门声,开了门,杜霄雪走进院中,念熟的景致入目触心后,顿觉胸中的气血一流淌,那层纱幔也散去了,终是回家了,安心之处的家。玉纹和几个丫鬟都等着杜霄雪,杜霄雪走进房中,见到故人旧物,觉得刚才吟诗的疏凉寥落,已是很远的事了,比杭城还远。

热门小说推荐
家父曹操,字孟德

家父曹操,字孟德

穿越为曹操长子曹昂,他有一个替父做贼的梦想。  奈何现在曹氏基业刚刚起步,老爹正为了夺取东郡而发愁。  于是他只能被迫营业,实现一个小目标,先拿一个郡  PS正经历史爽文无系统不签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家父曹操,字孟德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回到三国战五胡

回到三国战五胡

汉末乱,黄巾起,妖道施法降五胡江山倾,神州覆,汉家百姓水火苦。天降老子穿吕布,骑赤兔,平黄巾,战胡虏,斗群雄,拥天下,复我华夏炎黄土,名将谋臣四海赴。今这乱世我来平,汉家江山我来定,试问我有何资本...

洪荒模拟,我为九彩元鹿

洪荒模拟,我为九彩元鹿

九彩元鹿!还是鹿族之主,洪荒的第一只鹿,开局貌似还不错。什么,现在是凶兽大劫,外面还有狼族虎视眈眈。叮,模拟器加载完毕,是否开始人生模拟。模拟开启这是一只鹿,借助模拟器,逍遥洪荒,霸临诸天的故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洪荒模拟,我为九彩元鹿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弃少归来

弃少归来

一代仙尊,惨遭背叛,死在最爱的女人手里。意外重生都市,却成为一个吸毒的弃少。本想潜心修炼,重回一世之巅,九天十地唯我独尊,却因身边的美女而麻烦不断。不对,我怎么突然多了一个老婆?!是要当一个禽兽,还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林君河感到很纠结。...

大国重器[快穿]

大国重器[快穿]

每日中午十二点更新~下本预定奥运荣光天才空气动力学家许凌霄,因一次意外任务,开始穿梭进不同时空,成了爱而不得的苦情角色。命运的笔尖被她冷酷一划,从此踏上奔赴理想的征程,见证祖国在一穷二白列...

我的木叶之旅果然有问题

我的木叶之旅果然有问题

系统,给我来一对火影里的轮回眼积分不足!系统,给我来个海贼里的震震果实积分不足!那有什么可以换的?先来把贝爷的瑞士军刀吧!去了头就能吃,蛋白质是牛肉的6倍!只要998,贝爷军刀带回家。什...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