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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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第1页）

“我早知道师兄想把那小兔崽子塞给小语，行，我不反对，可是……可是您就不能心疼心疼小语，让他也喘口气歇歇吗？至少，您该让他吃完早餐再出门。”程青川使起小性子来就像一颗小柠檬，酸得他师兄牙疼腿软。

陆千帆也不着急，仔细卷了个程青川爱吃的合菜小烙饼放到他面前的餐盘里才缓缓道，“怎么，这会儿知道心疼儿子了？所以我这不是给你机会多表现么。自己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刚才那状态能留住他吗，勉强多吃几口他心里不舒服胃里更不舒服。一会儿你吃饱了就去厨房熬点小米粥给他温着……”

“师兄，陆川跑了，是你教的吧？”程青川狐疑地看着陆千帆，别说是那耿直的傻儿子，连他自己都差点儿被骗了。

“你这嘴啊，真是越来越没把门的了。”陆千帆叹了口气，“本来就管不好，再教他这个，以后他还能听谁的话？”

“真不是您教的？我们小语找回雨萱都要了半条命，再去找陆川……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吧。”程青川说起来心有悔意，那时候，他差点儿逼死自己的亲儿子啊。从此那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就成了刻在心里的教训。

此时此刻，不需要任何人逼迫就会把责任揽上身来的程斯语，出门时嘴里还嚼着一口包子，他突然想起来被父亲教训之后的那个早晨，陆川从家里偷了两个包子带给他吃，只不过他并未接受他的好意。他把自己定义为趾高气昂的小孔雀，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可怜，陆川那只不懂事的小土鸡舞舞扎扎地挥着飞不起来的翅膀，怎么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那时候，陆川心里也是有挫败感的吧。程斯语后悔自己的冷漠，他足够圆滑可以处理好跟任何人的关系，哪怕是竞争对手也能从容应对。那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在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兄弟来，说实话他也不习惯——如何与另一个人和谐相处地分享父母的关心和疼爱，这个二胎时代的重大课题本就敏感复杂，何况他也缺乏这方面的情感经验。

程斯语突然发觉，他的冷漠敌意和保持距离，与陆川上蹿下跳的争宠博关注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不过他心思深沉些懂得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也不会让父亲因为他有什么不痛快。而陆川，到底还是缺了些城府。程斯语不敢再想下去，父亲教导他的一身本事，什么时候也开始不自主地用在了家里人身上？现在陆川突然不见了，仿佛把程斯语内心深处许多不可言说的星星点点情愫都勾连在一起，哪怕父亲并不需要他说明什么，他也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作为一名出色的律师，程斯语寻人经验丰富，立即着手调动人力和资源。既然是在机场失踪的便不难找，那里监控和关卡都对进出人员有详细记录，根据街头的监控和车牌号码也很容易能判断陆川的目的地，最不济也可以请公｜安的朋友根据陆川的手机信号准确定位……总之只要陆川还在s市，程斯语找他就如探囊取物，之前拜托的朋友也很快会跟他答复。可现在他心里依然空落落的，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陆川这个弟弟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一直以来大家看见的都是他为陆川做过多少，可是无论家里还是律所，程斯语知道陆川有许多细心的地方，哪怕是没人看得见的工作他也都默默完成的很好。陆川那种细致心思与程斯语不同，那是从小生活优渥的从容带给他的温润和善意，让他用最细腻的心思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可他又在父亲面前极度缺乏安全感，与其说是害怕父亲看不到他的努力，其实他更害怕的是父亲看见他的努力，也从来都不曾在意。这些，家里的俩爸或许都没有程斯语的感受更深。

陆家的餐桌上，陆千帆和程青川也同样稳如泰山。他们都和程斯语一样的笃定自信，只要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陆川这只小猴子就逃不出几位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我教他跑了的？陆千帆无奈地审视着程青川，“你看我像惯孩子的人吗？”

“那你儿子丢了，怎么你都一点儿不着急？”程青川半信半疑。

“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说丢就丢的。肯定就是不想回韩国，自己藏起来了。可他要是还想回来，总会想办法让小语找到他——这些可真不是我教的，我本打算把他扔韩国一段时间反省反省，至于小语嘛，这孩子责任心太强，最晚到他手臂好了，根本不用我说什么做什么，他肯定自己就会去韩国找陆川的。到时候人是他找回来的，他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陆千帆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继续解释道，“谁知道这臭小子跟谁学的这么沉不住气，巴掌大的小事儿不顺心说跑就跑，一点休息时间也不给他大哥留。他前脚走，小语后脚就不得不撇下一切去找他，这可不是我本意。我看他这种行为啊，可能就是之前揍的轻了。”

程青川被说得脸红心跳，他擅自离开那些年师兄至今没追究不代表永远都不追究，于是嘿嘿坏笑地看着陆千帆，“师兄，我觉得有个词特别适合你们……”

“嗯？什么？”

“嗯，坑爹！”

安淮南多年来跟在陆千帆身边是个称职的管家和助手，可是这次送陆川会韩国的任务却是彻底失败。不仅是没把人送到地方，最重要的是陆川中途逃离他视线的借口是上厕所，于是陆大少爷的随身小包就直接塞在了安淮南手里，那里面还有陆川的手机。这下子，就不能定位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程斯语头皮一阵发麻。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陆雨萱失踪的那一天，当他带着满怀愧疚和冰淇淋蛋糕回到床前时，他的小女孩不见了。哪怕是现在想起来，程斯语都觉得自己心中一阵痉挛的剧痛，必须要马上给她打个电话确定她已经平安在家无忧无虑地快乐忙碌着才能稍感安心。

他不可以让父亲因为他第二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至此程斯语选择了最笨却最可能有效的方法，去陆川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一一排查。有了上次奥利的阴影之后，程斯语不会像俩爸一样因为陆川是男孩就少了些牵挂，这样漂亮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会惹来过分关注的目光，而他又向来喜欢去那些声色场所消磨时光。

已至深夜，程斯语还没有回家。

陆千帆心绪不宁地在家中游荡，他没有特意去问，因为他知道但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小语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程斯语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只能说明事情毫无进展。作为父亲，陆千帆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可他若是多问便是给程斯语不堪重负的心脏再着枷锁。在此刻，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陆川是成年人了，他敢独自决定改变行程就说明他有自己的安排，当年对女儿尚且愿意暂时放手给她时间成长，儿子如果一时想不开，不如让他找个自己舒服的方式，来慢慢理解父亲和兄长对他的关心爱护。

专门给陆川做饭的韩国大婶离开后陆家的厨房显得宽敞了许多，那些零零碎碎的韩国小菜实在是不符合陆家一贯清俭整洁的生活风格。可是当初为了能让儿子在新家里生活的更舒心自在些，陆千帆还是事无巨细地安排了手艺超群的韩国大婶专门料理陆川一人的饮食。陆川离家在外一定不会知道，父亲为了他换了地方少些不适合，特意让大婶坐了早一班飞机先他抵达别墅，这样陆川进屋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虽然不是回家，可也不至于太过凄惨狼狈。

陆千帆摸索着碗橱里陆川喜欢用来拌饭吃的超级大碗，那孩子狼吞虎咽的进食模样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程斯语从来没有在陆千帆面前那样吃过饭，是以陆千帆第一次见到那娇儿模样就一下子被陆川的憨态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天黑了，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手机里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今日清晨，大约是陆川去机场的路上吧。他说自己亲手剥了苦杏仁留给父亲，就放在厨房的储藏架上。陆千帆这会儿夜深人静才过来看，竟然有满满一大玻璃罐子。这个傻儿子，大约是一夜没睡吧。离开时才说，是还在期待父亲的挽留吗？

一手搂着沉甸甸的玻璃罐子，另一手拿走了陆川专用的大碗。不知为什么，陆千帆想把这点跟儿子关系最紧密的东西收藏在自己的书房里独自占有。老天知道他内心对陆川有多少愧疚难以弥补，可是一想到自己最新的身体报告，他就不得不下定决心，非常时刻必用猛药。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日子，只有把最疼爱的儿女和一生心血的律所都稳稳当当交到程斯语手上、让他心甘情愿地牢牢攥在手心里，才能真正的放心、安心，哪怕即刻离去也此生无憾。想到这里，陆千帆缓缓上楼的脚步又多了几分从容坚定……